冰冷。
死寂。
仿佛沉入万载玄冰的深渊,又似漂浮在连时间都已冻结的虚空。
林枫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左手紧握着的、那只冰冷刺骨却柔软的手,以及右手中那块依旧散发着微弱温热与指引感的星图石板。
源初星核的印记在他丹田内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着,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星辰光辉,如同暴风雨中一座孤寂的灯塔,勉强抵御着周遭那吞噬一切、湮灭一切的归墟气息。这气息无孔不入,试图侵蚀他的肉身,冻结他的能量,瓦解他的意志。若非他根基稳固,实力已至七成五,更有星核印记护体,恐怕在落入通道的瞬间,便已化为这虚无的一部分。
他强行凝聚精神,将更多的星核之力渡入身前的身影。
那神秘女子状况极为糟糕。她本就处于力量失控的边缘,强行稳固通道又耗尽了她的心力,此刻被归墟气息侵蚀,体表的冰蓝色寒气变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她的意识似乎已经模糊,只是本能地、紧紧地回握着林枫的手,那力度,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能放弃!”林枫心中低吼,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他疯狂催动星核印记,不再仅仅是支撑,而是尝试引导两人的力量,形成一个小小的、稳固的共生力场。星辰的光辉与冰蓝的寒气,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艰难地交融,构筑起一个仅能容纳两人的脆弱光球。
光球之外,是混乱的空间乱流和湮灭性能量的嘶吼。光球之内,是两人微弱的呼吸与共鸣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前方无尽的黑暗中,陡然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并非出口的亮光,而是一种……冰冷的、破碎的、仿佛由无数碎裂镜面反射出的惨淡光辉。
“抓紧!”林枫低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操控着那脆弱的光球,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奋力冲去。星图石板在此刻爆发出最后一股强烈的指引之力,仿佛目的地就在前方!
“轰隆——!!!”
仿佛撞破了某种无形的壁垒,巨大的冲击力让林枫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包裹着他们的光球应声破碎,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远比通道内的虚无冰冷更加真实、更具侵略性。
林枫猛地咳出几口带着冰碴的淤血,强忍着剧痛,第一时间翻身而起,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将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护在身后。
入目所见,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冰原。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破碎的、如同裂纹般的空间缝隙,偶尔透出背后那令人心悸的虚无黑暗。惨淡的光线就是从这些缝隙中漏下,映照得整个冰原一片诡谲。
大地是由深蓝色的、不知冻结了多少万年的玄冰构成,坚硬胜过钢铁。远处,矗立着无数扭曲的、仿佛被巨力强行掰断的冰山,形态狰狞。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的阴影,似乎是某种远古建筑的残骸,半掩埋在冰雪之下,死气沉沉。
空气中弥漫着稀薄到极点的能量,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寂灭之意。这里的法则……是残缺的,混乱的。林枫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运转都受到了无形的压制,变得晦涩迟缓。
“这里就是……归墟?”林枫眉头紧锁,心沉了下去。他能感觉到,此地的空间极其脆弱,那些天空中的裂纹就是证明,但同时,又有一种强大的封禁之力,想要从这里脱离,恐怕难如登天。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星图石板。此刻,石板上的银色线条不再指向某个方向,而是如同被激活一般,缓缓流动,勾勒出一幅残缺的、与眼前景象有几分相似的冰雪地形图,但在关键区域,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看来,这石板是这片区域的‘地图’,或者说是某个特定区域的钥匙……”林枫若有所思。他将石板收起,蹲下身检查女子的情况。
她呼吸微弱,脉搏迟缓,体内的星核碎片波动极其紊乱,那股冰蓝色寒气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若非其体质特殊,恐怕早已自我冻结。她的长裙多处破损,露出下面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面甚至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林枫尝试着再次渡入一丝温和的星核之力,帮助她梳理混乱的能量。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脱离了通道的干扰,又或许是同源力量的持续滋养,女子的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眉宇间的痛苦之色减轻了不少。
必须尽快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落脚,帮她稳定伤势,同时探查这片区域。这片死寂的冰原,看似平静,却给林枫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潜藏着未知的猎杀者。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女子背起。她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没有重量,但那透体而出的寒意,却让林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选定了一个方向,那里有几座巨大的冰山可以稍作遮蔽,林枫迈开脚步,踏上了这未知的归墟之地。
冰原上死寂无声,只有脚踩在坚冰上发出的“咔嚓”声,以及背后女子微弱的呼吸声。精神力高度集中,灵觉放大到极限,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除了永恒的冰雪和死寂,并未遇到任何活物。然而,林枫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突然,他脚步一顿,猛地转头望向右侧不远处的冰面。
那里的冰层颜色似乎有些异样,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浑浊。他凝神细看,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冰层之下,冻结着数具扭曲的躯体!它们穿着古老的、从未见过的制式铠甲,早已失去了生命气息,身体保持着挣扎的姿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绝望。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的身体并非简单的冻僵,而是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瓦解,部分躯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类似琉璃破碎般的质感。
“这是……上古时期探索归墟的修士?还是此地的原住民?”林枫心中凛然。这些尸体不知被冻结于此多少岁月,依旧保持着死前的惨状,可见此地凶险。
他不敢久留,加快脚步。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在经过一座尤其巨大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冰山时,林枫背上的女子突然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几乎同时,林枫体内那枚源初星核印记,以及女子体内那不稳定的星核碎片,同时产生了强烈的、指向冰山内部的共鸣!
这共鸣,远比之前感应到星图石板时更加清晰、更加急切!
林枫猛地停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眼前的冰山。在山体的底部,覆盖着厚厚的冰雪,但在星核共鸣的指引下,他敏锐地察觉到,那里似乎隐藏着一个……洞口?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催动星辰之力,轻轻震开表层的积雪。一个幽深、仅容一人通过的冰洞入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洞口边缘光滑,似乎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力量开辟出来的。
一股微弱但精纯的、与星核同源的气息,正从洞内缓缓散发出来。
“难道……”林枫心中一动,一个猜测浮现。这归墟之地,难道也存在着一处与“薪火殿堂”类似的、由远古“守护者”留下的遗迹?
他略一沉吟,决定冒险一探。留在外面危机四伏,这洞内虽有未知,但至少那同源的气息让他感觉不到直接的恶意,或许是一处暂时的庇护所。
他将女子小心放下,让她靠坐在洞口旁,自己则率先踏入冰洞之中。
洞内并非想象中那般狭窄,反而颇为开阔。四壁皆是万年不化的深蓝玄冰,光滑如镜,倒映着他谨慎的身影。通道斜向下延伸,越是深入,那股同源的气息就越是清晰。
前行了约百米,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冰窟出现在林枫面前。
冰窟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建筑或祭坛,而是悬浮着一团柔和、纯净、散发着温暖光辉的液态星光!这团星光只有拳头大小,但其蕴含的能量却磅礴如海,精纯无比,与林枫体内的源初星核印记遥相呼应,散发出一种安抚与治愈的波动。
而在液态星光的下方,冰面上盘膝坐着一具骸骨。
骸骨通体如同白玉雕琢,晶莹剔透,没有丝毫腐朽的迹象。它保持着修炼的姿势,头颅微垂,仿佛只是在沉睡。骸骨身上穿着一件已经失去光泽、但依旧能看出不凡材质的残破长袍,长袍的样式,与林枫在千星冢“薪火殿堂”玉符信息中看到的某些“守护者”影像,颇有几分相似!
“守护者遗骸?!”林枫心中巨震。
看来,这位不知名的远古守护者,最终也陨落于此。而他留下的这团液态星光,似乎是他毕生修为的精华,或者……是某种传承?
就在这时,那团液态星光仿佛感应到了林枫的到来,以及他体内那纯正的源初星核气息,轻轻颤动起来,散发出更加柔和的光辉,仿佛在发出召唤。
林枫能感觉到,这团星光对他,尤其是对洞外那个状态极不稳定的女子,有着莫大的好处!它那精纯而温和的力量,或许能帮助她梳理混乱,稳定那濒临崩溃的星核碎片!
他不再犹豫,快步上前,先是恭敬地对着那具守护者骸骨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向那团液态星光。
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星光的瞬间——
“嗡!”
整个冰窟轻微一震,那团液态星光如同找到了归宿,化作一道温暖的溪流,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他的体内!
并非霸道的占据,而是温和的融合与补充。林枫只觉得消耗的力量在迅速恢复,甚至对星核之力的感悟都清晰了一丝。但他立刻引导着这股力量,将其大部分渡入背后洞口处女子的方向。
精纯温暖的星光之力跨越空间,源源不断地注入女子体内。
“嗯……”
昏迷中的女子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嘤咛,苍白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周身那狂暴紊乱的冰蓝色寒气,在这股温暖星光的抚慰与调和下,渐渐变得温顺、有序,甚至……变得更加凝练精纯!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
这一次,眸中的茫然与痛苦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醒的朦胧,以及……看向林枫背影时,那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探究。
林枫感受到她的苏醒,收回引导星光之力的手,转过身。
四目相对。
在这死寂的归墟之地,远古守护者陨落的冰窟之中。
他看着她恢复清明的冰蓝眼眸,开口道:“感觉如何?”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清冷,却不再那么虚弱和疏离,轻轻回应:“好多了……谢谢。”
顿了顿,她看着林枫,以及他身后那具守护者骸骨和尚未完全吸收的残余星光,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你……也是‘星核’的共鸣者?是你带我来到这里的?”
林枫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洞外昏黄诡异的天空,沉声道:“这里危机四伏,我们只是暂时安全。在你恢复之前,我们需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以及……该如何离开。”
女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着那破碎的天空和死寂的冰原,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深深的凝重。她轻轻撑起身体,感受着体内久违的稳定与那缕温暖星光带来的生机,低声道:
“我叫……寒月。”
她抬起眼眸,看向林枫,眼神坚定。
“关于这里,关于‘他们’想做的事,我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