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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探索”基金的成立,像在见鹿科技内部点燃了一盏沉默的引航灯。它没有立刻带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却以一种沉静而坚定的方式,改变了研发中心的气息。那些原本在“金乌”计划庞大应用目标下,显得有些“不着边际”的思考,如今拥有了名正言顺的土壤和养分。走廊里、咖啡角,讨论的话题不再仅仅是磁场强度、材料熔点,偶尔也能听到关于拓扑绝缘体边界态、量子纠缠与时空结构之类“天马行空”的争论。

这种氛围的微妙变化,最先在埃琳娜·罗斯博士领导的“灵境”实验室结出了意想不到的果实。

实验室深处,一个经过特殊电磁屏蔽的区域,被称为“沙盒”的巨型全息投影装置正在全功率运行。空中悬浮着一个复杂到令人眼晕的动态三维结构——那是模拟出的托卡马克装置内部,被超强磁场约束着的、剧烈翻腾的高温等离子体。它像一头被无形枷锁困住的暴烈巨兽,时刻试图挣脱,周身流淌着代表不同能量和速度的瑰丽而危险的色彩。

埃琳娜穿着她标志性的宽松毛衣,盘腿坐在控制台前的工学椅上,手里抱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嚼着,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头“巨兽”,嘴里念念有词:“不对,不对……漂亮的湍流,但还不够听话……”

沈渊站在她身后,双手抱胸,眉头微蹙。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正是之前在欧洲学术会议上硬刚大佬的陆知行。陆知行已经正式受邀加入见鹿,成为“金乌”计划理论组的核心成员。他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眼镜,身形清瘦,但眼神比在会议上时更加锐利,像一把刚刚出鞘的解剖刀。

“传统的磁流体动力学模型,对于这种边缘局域模(ELm)的爆发预测,总是存在几十毫秒的滞后。”陆知行指着全息影像中几处不时爆开的、如同血浆般喷溅的能量团,“这几十毫秒,足够它撕碎我们精心设计的第一壁材料了。”

“所以我们才需要新的眼睛,新的脑子。”埃琳娜头也不回,随手将薯片袋递向身后,“来点?原味的,补充脑力燃料。”

沈渊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陆知行愣了一下,似乎不太适应这种随性的研究风格,但还是礼貌地婉拒了。

“我们的‘眼睛’就是‘烛龙’的算力和‘灵犀’的实时感知,”埃琳娜收回手,自己又拿了一片,“‘脑子’嘛……光靠现有的物理模型喂出来的AI,还不够‘灵’。它学会了模仿,但还没学会‘洞察’。”她拍了拍控制台,“我们需要给它一个更底层的‘世界观’。”

这时,陆知行上前一步,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了一组全新的数据界面。那并非传统的物理量图表,而是一片由无数细密数学符号和流动的几何形状构成的“星图”。

“这是我过去几年一直在思考,但直到加入见鹿,借助这里的算力和埃琳娜博士的模拟环境才得以初步构建的模型,”陆知行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语速快了起来,“我称之为 ‘高维流形约束理论’。”

沈渊和埃琳娜的目光同时聚焦过来。

“简单来说,”陆知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述更直观,“我们一直将等离子体视为在三维空间加一维时间中运动的、由带电粒子构成的流体,试图用磁场这个‘力场’去束缚它。但这个视角可能太‘扁平’了。”

他操作着界面,全息影像中的等离子体巨兽旁边,浮现出另一个更加抽象、不断变幻的拓扑结构——一个多维的、光滑而复杂的“流形”表面。

“我的模型假设,在极端高温和高能量密度下,等离子体的集体行为,其本质更接近于一个在高维时空流形上演化的拓扑实体。我们观测到的三维空间里的湍流、不稳定性,只是这个高维实体在低维空间的‘投影’或者‘影子’。”

这个想法,与之前埃琳娜关于“低语”能量特征可能是高维投影的猜测,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埃琳娜猛地坐直了身体,连薯片都忘了吃,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Go on!(继续说!)”

“如果我们换一个视角,”陆知行受到鼓励,语气更加流畅,“不去直接对抗三维空间里那些狂暴的‘投影’,而是去理解和影响那个更高维的‘本体’呢?磁场,在我们的模型里,不再仅仅是施加洛伦兹力的工具,它更重要的作用是塑造和‘钉扎’那个高维流形的几何拓扑结构。”

他一边说,一边将新的理论模型接入“沙盒”的模拟核心。只见全息影像中,那个代表高维流形的拓扑结构开始随着预设的磁场位形变化而微妙地扭曲、变形。与此同时,下方那个代表真实等离子体的“巨兽”,其行为也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狂暴无序的湍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梳理着,开始呈现出某种……韵律感?那些致命的边缘局域模(ELm)爆发,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它们出现的位置、强度和频率,开始变得……“规律”起来。就好像一头原本只会胡乱冲撞的野兽,突然开始跳起了一种充满原始力量、但又遵循着特定节奏的舞蹈。

“看这里!”埃琳娜指着能量监视器上一条原本剧烈抖动的曲线,它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平缓,“能量泄露峰值下降了……百分之四十!上帝,这仅仅是第一轮粗略参数匹配!”

沈渊抱着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他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捕捉着模拟数据流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他不需要埃琳娜那样外露的激动,但微微加快的呼吸和下意识握紧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震撼。

“不仅仅是压制,”陆知行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流动的数据光,“更重要的是‘引导’。我们可以通过精准的磁场调控,主动将那些无法完全消除的不稳定能量,‘疏导’到预设的、相对安全的区域进行耗散,甚至……”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更惊人的想法,“……尝试利用这部分能量,反过来增强核心区域的约束效果。就像利用洪水的力量来加固堤坝。”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将毁灭性的力量化为己用!

实验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和全息影像中能量流动的细微声响。几个围拢过来的研究员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仿佛被驯服了一般的等离子体模拟。

“这……这理论有完整的数学表述吗?”沈渊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有核心框架和关键方程,”陆知行点头,但语气变得谨慎,“但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完善,尤其是关于高维流形与三维投影之间映射关系的严格证明,以及如何将它转化为可供AI学习和执行的稳定控制策略。这需要非常深厚的微分几何和拓扑学功底……”

“数学不是问题!”埃琳娜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跳了起来,薯片渣子从毛衣上簌簌落下,“我们有‘灵犀’!它有最强的符号推导和数学直觉!沈,把你的‘宝贝’AI权限开放给这个模型!快!我等不及要看这头‘野兽’真正跳起华尔兹的样子了!”

她像个看到新玩具的孩子,围着全息影像转来转去,嘴里叽里咕噜地混合着中英文,念叨着各种复杂的数学名词。

沈渊没有犹豫,立刻通过神经束连接,向“灵犀”AI核心下达了指令,将最高级别的数学推理资源向陆知行的“高维流形约束理论”倾斜。

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灵境”实验室灯火通明。以陆知行为主导,埃琳娜提供高能物理直觉和模拟验证,沈渊协调AI算力与工程化接口,一个临时的核心攻坚小组进入了废寝忘食的状态。

他们不断地修正数学模型,调整模拟参数,让“灵犀”去尝试证明那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数学猜想。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多次推倒重来,遭遇死胡同。但每一次微小的进展,都让全息影像中那头等离子体“巨兽”的舞步更加驯顺一分。

第三天凌晨,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实验室的强化玻璃窗时,最新的模拟结果终于稳定了下来。

全息影像中,高温等离子体如同一条被驯服的、散发着炽烈光芒的流体丝绸,在无形的磁场引导下,优雅地沿着一个复杂而稳定的环状路径流动。那些曾经致命的湍流和爆发,虽然依旧存在,却被精确地限制在特定的“舞池”区域,不仅不再构成威胁,其周期性爆发的能量反而被巧妙地引导,如同给整个约束系统注入了一针针强心剂,让核心区域的能量密度和稳定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模拟界面顶端,代表能量增益系数(q值)的数值,在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平稳爬升后,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让所有看到它的人,呼吸都为之一滞的数字上。

q = 1.5。

持续稳定,超过一分钟。

商业级可控核聚变实现净能量增益的公认门槛是 q > 1。他们不仅在模拟中跨过了这个门槛,还远远超出了!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随后,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欢呼,紧接着,掌声、呐喊声、甚至有人把安全帽扔上了天!长时间的疲惫和高度紧张在这一刻化为狂喜的洪流。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模拟,距离真正的工程实现还有十万八千里,但这个理论模型的突破,无疑是在漆黑一片的迷雾中,炸开了一颗照亮前路的超级照明弹!

陆知行靠在控制台上,身体因为激动和疲惫微微发抖,他摘下滑腻腻的眼镜,用力揉着发酸的眼睛,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埃琳娜兴奋地搂住沈渊的肩膀用力晃了晃:“看到了吗,沈!流形的舞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些基础的东西有用!”

沈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太适应这种热情的肢体接触,但他没有推开,只是看着那稳定在1.5的q值,一向冷静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浅淡的笑容。这笑容里,包含着对团队智慧的赞赏,以及对未来前所未有的信心。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林见鹿那里。他刚刚结束一个与欧洲合作伙伴的越洋视频会议,脸上还带着些许倦容。但当沈渊言简意赅地汇报完“高维流形约束理论”的突破性模拟结果时,他眼中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星辰般闪亮的光芒。

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消化这个巨大惊喜带来的冲击,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宁州城在晨曦中苏醒,车流如织,生机勃勃。

“好一个‘流形的舞步’……”林见鹿轻声自语,他的倒影映在玻璃上,与远处初升的太阳重叠在一起,“告诉陆博士和整个团队,他们做得非常漂亮。这是属于‘深蓝探索’的第一声惊雷。”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渊:“立刻组织最精干的力量,以此理论模型为核心,启动‘金乌’原型装置——‘金乌-阿尔法’的详细工程设计。同时,相关的基础理论论文,由陆知行主导,你和埃琳娜协助,尽快整理发表。”

“发表?”沈渊微微挑眉,“这会暴露我们的核心进展。”

“就是要暴露。”林见鹿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略带侵略性的弧度,“学界的质疑需要更有力的回应。我们要告诉所有人,见鹿选择的路径,不仅仅是有趣的‘可能性’,更是通往终点的‘可行性’!而且……”他走到世界地图前,手指点向格陵兰岛的位置,“也该让我们的‘老朋友’索恩先生,听听这来自东方的‘舞步’声了。看看他的‘芬布尔之冬’,能不能冻得住这轮即将升起的‘人造太阳’。”

就在这胜利的喜悦和新一轮战略部署的兴奋中,林见鹿的加密通讯器再次震动。是秦雪。

他按下接听,秦雪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切:

“见鹿,格陵兰那边有动静了。我们监测到‘芬布尔之冬’基地在过去的72小时内,出现了三次异常的、极其短暂但强度惊人的中微子爆发。模式……与我们数据库中任何已知的自然或人造源都不匹配。而且,就在最后一次爆发结束后,索恩旗下的三家离岸空壳公司,同时向国际小行星监测网络,匿名捐赠了一笔巨款。”

中微子爆发?匿名捐赠小行星监测?

林见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格陵兰冰原下的秘密,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