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街边的柳叶上还挂着露珠,鹤章奉命来慕茗茶肆给慕知柔送入宫门符。
一踏进慕茗茶肆正门,就看到粉嘟嘟的孙莺莺一如既往的在前厅笑嘻嘻的蝴蝶般飞舞。
鹤章一阵头大。
上次被孙莺莺揩油的恐怖经历还记忆犹新,鹤章本不想跟孙莺莺打招呼。
但下一秒,“俊俏是病,姐给你治。”的粉红扇面便带着甜腻的鹅梨帐中香,扑了他一脸!
孙莺莺笑嘻嘻的出现在鹤章面前,一身粉霞般的罗裙,发间一支粉晶步摇叮当作响,圆脸圆眼娇憨含羞。
鹤章不自觉的摸了下袖中那枚温润的羊脂玉门符,心中轻叹。
这入宫觐见的凭证,必须亲手交予慕知柔。
而要想见到那位清冷如月的慕茶博士,眼前这位活泼过度的“门神”孙莺莺,恐怕是绕不过去了。
鹤章本是托门口堂馆通传大掌柜福伯,雍王命他前来给慕知柔送入宫门符。
然而早就瞧见他立身厅前的孙莺莺,哪还用得着堂馆通传?
“雍王亲卫小郎君!”孙莺莺黄鹂鸟儿般清脆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您又来啦?今儿怎么自己来的?雍王殿下呢?”她仰着小脸,一双圆杏眼亮晶晶地望着鹤章,脸颊泛着她标志性的淡淡红晕,小胖手也伸了过来,似来拉他的衣袖。
鹤章身形微不可察地向后侧了半步,巧妙地避开了那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粉白指尖,耳珠已是通红:“孙姑娘,有礼了。在下今日前来,是奉雍王之命送入宫门符给慕茶博士,烦请通传一声。”
他强压下心头那点无奈,硬着头皮应付着眼前这位热情过度的姑娘。
孙莺莺见他避开,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仿佛鹤章这细微的闪躲也是极有趣的事。
她拍着胸脯保证:“雍王亲卫小郎君跟我还客气什么嘛!奴家这就去告诉茶博士!”
看着鹤章呈出的那枚莹白门符,孙莺莺笑嘻嘻地伸出手:“是这个吧?给我给我,我替你拿进去!”
鹤章看着伸到眼前那只白嫩的小胖手,犹豫了一瞬。
让她转交,似乎能更快摆脱这“纠缠”?他指尖微动,将门符轻轻放在她掌心,沉声道:“有劳孙姑娘。”
孙莺莺接过门符,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鹤章微凉的指腹,鹤章身体又是一僵。
孙莺莺却若无其事地握紧了门符,转身朝内院跑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一句飘散在风中的娇柔:“雍王亲卫小郎君,稍等片刻哦!”
尽管不至于宿醉,但昨夜的酒,还没算醒透。但既收到了门符,慕知柔便立即动身前往皇宫。
虽有入宫门符和鹤章引路,但仅许慕知柔一人入宫,随身丫鬟青梅只好等在宫门外。
慕知柔粉嫩的指尖摩挲着温润的门符,仰视着端门。仿佛直插云霄的朱红巨门和碗口大的冰冷铜钉,无声透着威压。
在禁军鹰隼般的审视下,慕知柔端容敛行的迈过了这道隔绝凡尘与天家的门槛。
穿过漫长如无底深渊的御道,闯过一道道愈发森严的宫门,在无数锐利目光的穿刺下,她抵达了这座散发着陈年书香的藏书阁前。
裴昱已经等在门口了。
飞檐斗拱的藏书阁门口,隐隐蝉鸣。
初夏清晓,阳光逐渐强烈,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暖意,却驱不散藏书阁周遭那份沉淀了百年的肃穆与清凉。
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洒下细碎的金斑。
裴昱早早便等在此处,着一身缥青色银丝暗纹云锦常服,外罩一件水蓝色薄纱广袖长衫,中衣袖口隐隐露出绣着一束缀着露水的柳枝。
腰间束着同色玉带,悬着一枚温润无瑕的柳叶形羊脂玉佩。
他随意地倚在朱红雕栏上,姿态慵懒却不失贵气。
阳光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光滑的纹理,墨玉般的眸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扇即将开启的朱漆大门。
他今日特意选了这身清爽的装束,连熏香都换成了他在慕茗茶艺师口中得知的,慕知柔喜欢的“雪中春信”,只为给她留下最好的印象。
终于,那扇沉重的门扉被两名内侍缓缓推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慕知柔。
一方素白面纱,轻柔地覆在她脸上,挡住了慕知柔的大半面容,却挡不住那自骨子里透出的绝代风华。
面纱勾勒出她完美的下颌线条,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欺霜赛玉。
微风也似贪慕般拂过,面纱轻扬,惊鸿一现的弧度,便足以让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那美丽,如同封印不住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直刺人心。
慕知柔今日是一袭素雅的月白色齐胸襦裙,裙摆绣着几枝淡青色的缠枝莲纹,随着步履轻移,莲纹若隐若现,如同水波荡漾。
外罩一件极薄的烟霞色轻纱罩衫,更衬得她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
一头乌发仅用一支素银嵌珍珠的步摇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颈侧,愈发显得脖颈修长白皙,肌肤胜雪。
裴昱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彩,仿佛沉寂的夜空被烟花点亮。
他直起身,快步迎上前去,脸上的笑容比此刻的阳光更加耀眼而温暖。
“知柔姑娘!”声音清朗,带着贵气的从容顿挫,此时是毫不掩饰的欢欣,“你可算来了!本王……咳,我在此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