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海风带着些许湿意。
陈岸站在新公司的门口，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工具箱。周大海在不远处的渔船上抽烟，看见他来了，掐灭烟头便跳了下来。
“真要在这儿干？”周大海走过来问。
“通知过了，十点挂牌。”陈岸打开箱子，取出几块小型声呐设备，“他们一定会来。”
周大海没说话。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事——那道裂缝，两间办公室，还有陈天豪的声音。他也清楚，今天不只是简单的挂牌仪式，而是一场摊牌。
十点前五分钟，村民们陆续围了过来。洪叔拄着拐杖站在人群前方。赵秀兰想靠近些，却被几个渔民拦了下来。没人提起低保金的事，但看向她的眼神已悄然改变。
红布覆盖的牌子上写着“南海海洋科技有限公司”，下方连接着电子屏，实时显示岸边监测站与海上浮标传回的数据。
主持人正要开口，海面忽然翻起白浪。
一艘银灰色游艇无声驶来，在离岸三百米处停下。船身缓缓上升，金属如水流般变形，展开成一艘悬浮的飞船。
众人怔住。
飞船底部裂开，走出一人。西装笔挺，手中握着一支金笔——是陈天豪。
但他身后还站着另一个人。
那人穿着和陈岸曾经一模一样的格子衬衫，面容也与他完全相同。他抬起手，用金笔一点。
空中立刻浮现一条由绿色字符构成的链子，如同代码编织的绳索，直扑陈岸而去。
陈岸纹丝未动。
就在链子即将触及他的瞬间，地面骤然闪出一圈蓝光。声呐阵列启动了。埋藏在沙下的模块同步运转，形成一个半球形的能量罩，将公司牢牢护住。
基因链撞上屏障，被弹了回去。
“你早有准备。”陈天豪冷笑。
“你昨晚说出‘归零协议’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来。”陈岸抬头望着他，“你以为我只是个实验品？我签到三年，不是白活的。”
“你以为这点技术能对抗高维文明？”陈天豪语气轻蔑，“我们把你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测试意志。现在测试结束，该回收了。”
“回收？”陈岸笑了，“那你看看这个。”
他掏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
粤语响起：“项目ch-07已进入终验阶段，目标体意志稳定，情感锚点牢固，建议启动‘归零协议’。”
声音一出，全场震惊。
洪叔瞪大双眼：“这……这是广播里的？”
“还不止。”陈岸又拿出一张图，是礁石上刻下的双螺旋结构，“我的dNA，加上冷冻舱里那个‘我’的片段，合成了一组全新序列。我已经不再是你们当初选定的宿主了。”
陈天豪脸色微变。
他挥手之间，飞船释放出强电磁波。岸边屏幕瞬间黑屏，声呐发出尖锐警报。
“断电？”陈岸扫了眼仪器，“早防着你这一招。”
他按下背包中的按钮。
几十公里外，周大海的渔船猛然启动，全速冲向飞船底部。船头刻着“双生契约”四个字，在阳光下泛起红光。
“老周！”有人喊。
周大海没有回应。他紧握方向盘，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渔船撞上飞船底部的刹那，海水轻轻震颤。
没有爆炸，也没有火焰，但“双生契约”的红光骤然增强，顺着海水蔓延，缠上了被弹开的基因链。
两股力量相撞，空气中响起低沉的嗡鸣。
陈岸抓住时机，将胸前的陨石插入声呐主机。蓝光顺着线路攀升，连接海底的礁石、沉船钟，以及所有他曾签到过的地方。
闭环完成。
这一次，系统的声音不再冰冷机械。
它说：“维度通道开启。”
话音落下，一道粗壮的蓝光从海底直冲云霄，穿透云层。渔船、声呐、飞船，尽数被光芒串联。
空间开始扭曲。
脚下仿佛踩在软泥之上，视线晃动，时间似乎停滞。有人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两个，有人听见来自未来的低语。
陈天豪慌了。
“不可能！这个层级不该自主跃迁！”他想要逃离，却发现身体被飞船禁锢。那个与陈岸长相相同的男子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是备用容器。”那人冷冷道，“任务失败，你就没用了。”
陈天豪惨叫一声，整个人化作数据流，被吸入飞船核心。
那人转过身，望向陈岸。
“游戏该结束了。”他说着，举起金笔，笔尖凝聚出新的基因链，比先前更粗更密，如网般朝陈岸笼罩下来。
“这次，不会再让你逃。”
陈岸立于光柱中央，防护罩已逼近极限。他知道，若接不下这一击，自己将被彻底带走，成为他们系统的组成部分。
不能躲。
也不能退。
他伸手探向腰间，取出激光雕刻器。这不是签到所得，而是他自己改装的装置，里面储存着一段特殊频率——是他妹妹陈小满用算盘敲出的节奏，意思是“回家”。
他将雕刻器对准胸口，按下开关。
红光落在皮肤上，不痛，反而温暖。
就像系统第一次奖励他时的感觉。
“赶海签到系统……”他低声呢喃，“我不是为了被控制才活着的。”
说完，他向前一步，迎着基因链走去。
蓝光暴涨。
渔船上的红纹彻底亮起，与天际光柱相连。整片海域仿佛被重置，现实的边界开始碎裂。
周大海在水中挣扎着浮起，呛了几口水。他抬头望去，只见陈岸的身影模糊不清，一半仍在原地，另一半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
“岸哥！”他喊。
陈岸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然后他抬脚，完整地走入光柱深处。
飞船剧烈摇晃，甲板上的身影逐渐崩解，金笔脱手坠落，沉向海面。
村民们呆立原地。
唯有周大海看得真切——光柱中，陈岸缓缓转身，面向未知的方向。
右手仍握着激光雕刻器，左手自然垂下，指尖滴落一串水珠。
水珠悬于半空，不再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