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布鲁克林区,一栋不算新但还算整洁的公寓楼内。
米娅用略微颤抖的手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将自家的房门打开。她摸索着按下墙上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驱散了玄关的昏暗,也稍稍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她侧过身,看向身后那个穿着简单带帽夹克、双手插兜、一脸轻松写意的年轻人——陈。
陈毫不客气地迈步而入,他那双异色的瞳孔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着这个温馨却弥漫着一丝不安气息的居所。
米娅、约翰和伊芙琳三人则像等待审判一样,惴惴不安地挤在玄关处,目光紧紧跟随着陈的一举一动。
陈信步走进客厅,目光立刻就被客厅角落,一张单人沙发上坐着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破旧、甚至有些肮脏的洋娃娃,金色的头发干枯打结,身上的小裙子褪色发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
它就是——安娜贝尔。
陈挑起一边眉毛,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紧张,反而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笑容。
他转过头,看向紧张得几乎要抱在一起的米娅和约翰,语气轻松:
“哦——看来搞得你们鸡飞狗跳、寝食难安的,就是这个小玩意儿啊?”
米娅和约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确认和一丝被说中的窘迫,连忙用力点头,米娅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是的,就是它!太可怕了!”
陈得到回应,无所谓地耸耸肩,又开始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在客厅里踱步。
他的视线扫过放在一旁的婴儿床,以及散落在沙发上的婴儿玩具和奶瓶,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问:“哟,家里还有新生儿?孩子呢?没在家里?”
米娅赶紧回答:“我们…我们,拜托约瑟夫神父暂时带到教堂庇护所去了。”
陈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三人心跳几乎停止的动作——他径直走到那张单人沙发前,随手将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安娜贝尔娃娃拿了起来,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娃娃刚才的位置上。
他将安娜贝尔随意地抱在怀里,就像一个抱着普通玩具的大男孩,然后笑吟吟地看向站在客厅中央,不知所措的米娅、约翰和伊芙琳。
只是那笑容里的市侩和精明,几乎要溢出来。
“都别站着了,坐,坐下聊。”他朝着对面的沙发抬了抬下巴。
三人看着他就那么抱着那个邪恶的娃娃,还坐在它“专属”的位置上,只觉得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
但听到陈发话,又不敢违逆,只能僵硬地、小心翼翼地走到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姿势拘谨,如坐针毡。
陈看着三人坐定,笑嘻嘻地开口,语气轻快:“放宽心,这里的问题,好解决。”
约翰一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身体前倾,急切地问:“真…真的吗?陈先生,您需要什么?圣水?十字架?还是……”
陈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对着三人,比出了两根手指。
“我有两个解决方案,供你们选择。”
米娅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和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能具体说说吗?”
陈点点头,抱着安娜贝尔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第一个方案嘛,”他顿了顿,“找个天使来帮你们解决。一劳永逸,绝对干净,保证后续没有任何麻烦,还能给你们加持一定的祝福,保护你们的孩子健康茁壮的成长哦~”
“天…天使?”米娅、约翰和伊芙琳三人同时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约翰甚至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天使?是他们在圣经里读到过的、带着圣光和羽翼的神之使者?
那种只存在于神话和教堂彩绘玻璃上的存在?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说能找来天使?
米娅和约翰听到“找天使”这个选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张嘴就要选定这个听起来无比神圣可靠的方案。
“我们选……”
“等等——”陈却突然抬手,打断了他们迫不及待的话语,脸上带着一种“好戏还在后头”的神秘笑容,“别急嘛,客人。听听我的第二个方案,说不定……你们也会很喜欢哦?”
两夫妻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能按捺住激动又困惑的心情,眼巴巴地看着陈,等待他的下文。
陈调整了一下怀里安娜贝尔的姿势,那娃娃在他手中显得异常“温顺”,“emm……在说第二个方案之前,我们先来聊聊,你们为什么会被这种超自然的脏东西盯上的原因吧。”
他异色的瞳孔扫过约翰和米娅,语气带着专业的分析:“根据我的‘专业’判断,你们在搬来纽约这间公寓之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嗯……与恶魔相关的仪式?或者,有没有被什么邪教徒闯入过家里?并且,在那次事件中,还发生了流血冲突?”
约翰闻言,脸色瞬间白了白,连忙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后怕:“对,您说得对!就在我们决定搬来纽约之前,确实有两个……两个像邪教徒一样的人,非法闯入了我们在郊区的家!他们……”
他说着,心疼地看向身旁脸色同样苍白的米娅,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那个女疯子,她用刀……刺伤了当时已经怀孕的米娅!导致米娅早产……”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谢上帝,我们的孩子虽然早产,但最终平安出生了,米娅也度过了危险。”
陈听着这惊心动魄的过往,了然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评价道:“哦?那很棒呢,母子平安确实是幸运。”
但他的下一句话,立刻将三人刚升起的一丝庆幸打入冰窖,“不过,也正是那次充满恶意和血腥的袭击,以及你们受伤时流下的鲜血,成为了召唤邪恶的媒介。”
他用下巴点了点怀里那个安静的洋娃娃:“这个长得丑不拉几、审美负分的玩意儿,就是那些邪教徒成功召唤而来的载体。它潜伏在你们身边,可不仅仅是为了吓唬你们。它正在不断地、缓慢地侵蚀你们的理智,放大你们的恐惧,最终目的……”
陈顿了顿,异色瞳中闪过一丝冷光,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是为了夺取你们,还有你们那个幸运宝宝的灵魂哦。”
“什么?!”三人心神俱震,尤其是米娅和约翰,想到自己的孩子也曾暴露在这种邪恶之下,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恐惧。
米娅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陈…陈先生!那…那您说的第二种方案是?求您快告诉我们!”
陈看着他们惊恐万状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顽劣的、带着一丝邪气的坏笑,慢悠悠地说道:
“你们看,你们一家人安安分分过日子,莫名其妙被邪教徒盯上,米娅差点丧命,孩子提前来到这个危险的世界,现在还要被这鬼东西纠缠,日夜不宁……”
他摊了摊手,语气充满了煽动性,“难道,你们心里就一点怨恨都没有?不想让那些始作俑者,付出应有的代价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禁忌的秘密:“这就是我的第二种方案——让恶魔出手。”
“让…让恶魔出手?!” 约翰失声重复,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就连一直相对冷静的伊芙琳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找天使尚属于他们认知中“神圣”的范畴,可主动招惹恶魔……这简直是与虎谋皮!
陈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秘:“没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用恶魔的力量伤害你们,我们就用更直接、更‘高效’的恶魔力量,让他们……享受享受被恶魔折磨的感觉。怎么样?考虑一下?”
三人听到陈那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第二种方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惧与犹豫。恶魔这个词带来的沉重压力,远超他们对复仇的渴望。
最终,还是米娅深吸一口气,作为代表开了口,她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微颤抖,但语气却很坚定:“不好意思,陈先生,非常感谢您提供另一个选择……但我想,我们还是需要更稳妥、更……更光明一点的解决方法。”
她斟酌着用词,生怕触怒眼前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毕竟……我听说,恶魔……它们通常不太好相处,后患也可能……”
她没敢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陈对此似乎毫不意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抱着安娜贝尔的姿态依旧放松:“理解,完全理解。它们确实脾气古怪,不太好打交道。不过你们放心,既然是我提供的方案,自然有我的规矩,它们再怎么不好相处,也招惹不到我的客人身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不过没关系,选择天使,的确是对你们目前情况最合适、也最安心的选择,尤其是为了孩子。”
见他这么好说话,米娅、约翰和伊芙琳都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对陈的信任度无形中增加了几分。
“太好了,谢谢您的理解,陈先生!” 约翰感激地说道。
然而,就在他们放松下来的下一秒,陈脸上的笑容瞬间发生了变化。
那抹神秘和慵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精于计算的市侩,活像一个准备开始讨价还价的精明商人。
“那么,既然客人们已经敲定了解决方案,” 陈笑容可掬,声音里都仿佛带着金币碰撞的脆响,“接下来,就让我们来谈谈……”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然后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用拇指和食指熟练地搓了搓,做出了一个全球通用的“钱”的手势,异色瞳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价格问题。”
“价…价格?” 约翰愣了一下,似乎才从选择解决方案的紧张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并非无偿的帮助。
“当然,” 陈说得理所当然,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仿佛要开始一场正式的商业谈判,“召唤天使下凡办事,可不是打个电话叫外卖那么简单。这需要耗费能量,打通关系,还要准备一些……嗯,‘特殊’的消耗品。这些都是成本啊,朋友们。”
他看着对面三人瞬间又变得有些紧张的脸,笑容越发灿烂,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你看,首先,是‘天使降临通道开启费’,这个是大头,毕竟要跨维度沟通嘛;其次,‘神圣能量引导与稳定费’,确保天使的力量不会把你们家房子给净化没了;还有,‘针对性问题解决劳务费’——专门处理这个丑娃娃;最后,还有我个人的‘恶魔猎人咨询与风险担保费’,保证整个过程安全无忧,售后完善。”
他每说一项,约翰和米娅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名目听起来就非常昂贵,而且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所…所以……” 米娅声音干涩地问,“总共……需要多少钱?”
陈大大方方地伸出了一个手掌,五指张开,在三人面前晃了晃,比了一个清晰的“五”。
约翰看着那五根手指,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变得细小,带着试探和绝望:“五……五百……万?” 这个数字光是说出口,就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陈一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脸上露出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怎么可能五百万!先不说这个价格合不合适,你们也根本拿不出来吧?”他这话说得直白又戳心。
约翰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没有回答,因为陈说得完全正确。
别说五百万美元,就是五万美元,对于刚刚经历变故、又有新生儿的他们来说,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陈看着他们如丧考妣的样子,也不再吊他们胃口了,直接公布了答案,语气笃定:“五千美元。一口价。”
“五……五千?” 米娅、约翰,甚至连伊芙琳都愣住了。
他们的震惊,并非因为价格太高,恰恰相反,是因为太便宜了!便宜到令人难以置信!
召唤天使降临,解决附着在娃娃上的恶灵(恶魔?),还要给家庭施加祝福……
这一系列听起来如此神圣、高大上、近乎神迹的操作,居然只需要五千美元?而且陈之前那副精明的市侩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只收五千块的主啊!
米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再次询问,声音带着一丝迟疑:“陈先生,您……您确定是五千美元?不是五万?或者……其他什么货币?”
陈郑重点头,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委屈”:“就五千,美元!先说好啊,这可是看在老约瑟夫的面子上,给你们打的友情骨折价,不能再低了!”
他像是生怕自己后悔似的,又补充了一句,还带着点肉痛的模样摸了摸胸口,“要不……按我想的,可是要收你们五千五百块呢!”
看着他这副“亏大了”的样子,三人原本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看来,这位年轻的恶魔猎人刚才那副精明的商人模样,或许只是一种伪装,本质上还是个……嗯,挺好说话的人?
约翰赶紧开口,生怕陈反悔:“陈先生,没有问题!五千美元,我们支付!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驱逐这个恶灵?”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摆脱安娜贝尔的阴影了。
陈听到他们同意,脸上那点“心痛”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又恢复了那副轻松写意的神态。他挑了挑眉毛,异色的瞳孔随意地瞥了一眼天花板,又摸了摸下巴,仿佛在计算着什么,随口说道:“嗯……应该来了吧?”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强大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客厅,仿佛无形的潮水般涌来,驱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阴冷和不安。紧接着,从这套公寓最深处的、原本应该是卧室或者书房紧闭的房门缝隙中,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纯白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神圣不容亵渎的威严,将整个客厅映照得亮如白昼。
伴随着光芒,一阵沉重、铿锵有力的金属铠甲碰撞声从门后传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跳节拍上,沉稳而有力。
“吱呀——” 那扇房门被从内部推开。
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迈步而出,走进了客厅。
他身高接近两米,浑身笼罩在一套雕刻着繁复神圣花纹、熠熠生辉的金色铠甲之中,每一片甲叶都仿佛由纯粹的阳光铸造。
头上戴着一顶将面容完全遮蔽的全覆式头盔,只留下两道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目光从头盔的缝隙中透出。
最令人震撼的是,在他身后,一对完全由纯净的金色光芒构成的如同流焰般的金色光翼缓缓舒展着,洒下点点辉光,仿佛将天堂的一角带入了这凡俗的公寓。
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缠绕着圣洁火焰的长枪,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和神圣感。
米娅、约翰和伊芙琳已经完全看呆了,张着嘴巴,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信仰上帝,听说过天使的传说,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真实、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一位天使降临在自家客厅!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和敬畏,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呆呆地望着那光辉的身影。
陈看着三人被震慑住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随意地指了指那位光芒万丈的天使,对三人说道:
“来,别愣着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至高天,负责征战与净化,以英勇和力量着称的勇气大天使——英普瑞斯。”
三人听到陈的介绍,如梦初醒,几乎是本能地对着那光辉威严的身影表达敬畏。米娅和伊芙琳立刻双手合十,低下头虔诚地祈祷,约翰也深深鞠躬,口中喃喃着感谢上帝。
而大天使英普瑞斯,对凡人的礼敬似乎毫无反应。
他那燃烧般的目光从头盔下射出,牢牢锁定在陈怀里那个看似无害的破旧娃娃——安娜贝尔身上。
就在被他目光注视的瞬间,那个一直“温顺”地被陈抱着的娃娃,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内部的什么东西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与恐惧。
英普瑞斯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哼,声音如同雷霆在小小的客厅中滚动:
“依附于凡物之邪祟!感受来自至高天的净世怒火!”
话音未落,他已然举起手中那缠绕着圣洁火焰的长枪,枪尖遥指——
一道炽烈的白金色火焰,如同有生命的怒龙,瞬间从枪尖迸发而出,命中了陈怀里的安娜贝尔!
“谢特!”
陈猝不及防,怒骂一声,整个人像被烫到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反应极快,单手抓着娃娃的腿,猛地将其高高举起,远离自己的身体,动作虽然狼狈却异常迅捷。
那白金色的圣焰一接触到娃娃,就如同烈火烹油般猛烈燃烧起来!
“啊啊啊啊——!!!”
几乎在娃娃被点燃的同时,一阵非人的、汇聚了无数痛苦、怨毒与绝望的尖啸与哀嚎,猛地从燃烧的娃娃身上爆发出来,不再是局限于精神层面,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音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公寓!
窗户玻璃嗡嗡作响,墙壁上的挂画剧烈摇晃,头顶的灯饰疯狂摆动,光线明灭不定!
整个房间都在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解体。米娅、约翰和伊芙琳痛苦地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仿佛能穿透血肉,直击灵魂,让他们脸色惨白,几乎要晕厥过去,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硫磺与腐臭混合的恶心气味。
那是盘踞在娃娃中的恶灵(或者说恶魔)在圣焰净化下发出的垂死挣扎!
面对这邪恶的最后反扑,英普瑞斯只是双手握住圣枪索拉里昂的枪柄,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沉闷却恢弘的震响,仿佛天堂的钟声被敲响。
以他顿地的点为中心,一道柔和却无可抗拒的纯白圣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抚平了空间的震动,驱散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刺耳的魔嚎。
所有的异象在这圣光扫过后,瞬间平息。
而那被白金火焰包裹的安娜贝尔,也在几声微弱的、如同灰烬崩裂般的“噼啪”声后,彻底化为了一小撮黑色且再无任何异常气息的灰烬,从陈的手指缝间簌簌飘落。
客厅内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明亮、更加安宁,那股一直萦绕不去的阴冷感彻底消失了。
英普瑞斯似乎完成了任务,毫不犹豫地将长枪倒转,背在身后,转身就要朝着他来时的那扇门走去,光芒开始在他身上收敛。
“喂!英普瑞斯!等等!” 陈连忙叫住了他,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烬,“我们的‘服务套餐’还没完呢!你这售后服务不到位啊!”
英普瑞斯的脚步顿了顿,头盔微微侧转,那两道燃烧的目光瞥向陈,火焰剧烈地飘荡了一下,清晰地传达出他此刻的极度不耐烦。
陈却毫不在意,几步上前,竟然一把抓住了英普瑞斯的小臂,把他往回拽,嘴里嚷嚷着:“别这么急着走嘛,大佬!都是生意,都是生意!帮帮忙,给这可怜的一家人,特别是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宝宝,赐下你的‘勇气祝福’或者‘神圣庇护’什么的!流程要走完嘛!”
英普瑞斯发出一声的冷哼,似乎对陈这种讨价还价的行为非常不满。但他最终还是被陈拉回了客厅。
他抬起一只覆盖着铠甲的手,对着客厅中央的空气,口中吐出一串古老、晦涩、的语言,那声音仿佛来自悠远的天际。
随着他的吟唱,一道道如同流沙般细腻、温暖的金色光芒凭空浮现,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汇聚,最终在米娅一家人的头顶上方,凝聚成一个直径约十厘米的、缓缓旋转的金色光环。
那光环稳定地旋转了几圈,然后猛地向内一缩,随即无声地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温暖的雪花般缓缓飘落。
这些光点并未消失,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融入了房间的墙壁、地板、家具,也悄然渗入了米娅、约翰的身体,甚至有一部分穿透空间,飞向教堂庇护所中他们婴儿的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平和、温暖、受到庇护的感觉,瞬间充满了米娅和约翰的心间,连日来的恐惧和疲惫仿佛被一扫而空。
做完这一切,英普瑞斯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猛地甩开陈的手,甚至没再看任何人一眼,只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下蹲动作——
“唰!”
他整个庞大的身躯瞬间化作一道冲天的金色流光,如同逆行的流星,穿透公寓的天花板(却未造成任何物理损伤),消失得无影无踪。
客厅内,圣洁的余晖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温暖气息。
米娅、约翰和伊芙琳依旧沉浸在方才那难以想象的震撼之中,双手合十,眼神恍惚,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祈祷词,仿佛还置身于一场神圣的梦境。
“咳!咳咳!”
几声刻意的清咳打破了这片静谧。
陈站在客厅中央,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挂着那副带着点市侩的笑容,将三人从失神状态中拽了回来。
米娅三人猛地回过神,目光聚焦到陈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敬畏,以及一丝尚未褪去的茫然。
陈对她们笑了笑,那笑容阳光又带着点生意人的精明,他对着米娅和约翰,说道:“好了,麻烦解决,诅咒根除,祝福加持,全套服务圆满完成。那么,两位,承惠五千美元。”
他搓了搓手指,动作熟练无比,接着补充道:“您是刷卡呢?还是现金?先说好哦,如果刷卡的话,产生的税费需要您自己承担。小本生意,理解万岁。”
——————
“陈先生,真的太感谢您了!”
“您救了我们的家!”
“愿上帝保佑您!”
陈站在街灯昏黄的光线下,转过身,对着亦步亦趋的三人笑嘻嘻地再次挥手:“好了好了,别送了别送了!真走了哈!”
他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胸口,确保“劳动成果”安然无恙,然后补充道:“以后要是再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科学解释不了的麻烦,记得联系我哈!老客户介绍新客户,或者你们自己再来,一律给你们打折!”
说完,他也不等三人再回应,便转过身,双手插回夹克口袋,吹着轻松的口哨,迈着轻快的步伐,很快便融入了布鲁克林夜晚的街角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只剩下米娅、约翰和伊芙琳站在公寓门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陈吹着口哨,心情愉悦地回到了他那位于布鲁克林巷道深处的店铺“devil may cry”。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副外卖盒堆积如山、乐器随意摆放的“经典”景象。
但他此刻看这些都顺眼了不少。
他几步走到办公桌后,将自己摔进那张舒适的高背椅里,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从内兜里掏出那叠崭新的百元美钞。
“嘿嘿嘿,开工收入,最是香甜……” 他搓了搓手指,开始兴奋地清点起来,一张一张地数着,声音在空旷安静的事务所里格外清晰:“一百、两百、三百……嘿嘿嘿,不错不错,终于又有钱啦!”
他将数好的钞票在桌上磕了磕,整齐地码放在一起,看着那叠不算厚但足以解决他眼下困境的钞票,眼睛都弯了起来。‘忙碌’了一晚上,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点个披萨犒劳一下自己先!加双份芝士,双份意大利香肠!” 他美滋滋地想着,伸手就抓向办公桌上那台老式电话机,准备拨打他最熟悉的披萨店外卖号码。
然而——
“铃铃铃——!!!”
电话突然爆发出刺耳急促的铃声,把毫无防备的陈吓了一跳。
他还是伸手拿起了听筒:“喂?这里是‘devil may cry’,专业解决超自然……”
他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猛地爆发出一个极其粗犷、中气十足的女声咆哮,瞬间淹没了他的职业开场白:
“陈!!!你这个小混蛋!!!!”
声音之大,让陈下意识地把听筒拿远了一些,咧了咧嘴。
“你还想拖欠多久的房租?!啊?!” 对面的女声继续怒吼,如同连珠炮一般。
“整整三个月了!一个子儿都没见到!你是不是以为老娘我好说话?!我告诉你,我待会儿就到你那个狗窝去!!!你要是再不把欠我的房租一分不少地补齐!就立刻!马上!给我卷铺盖滚蛋!!听到没有?!滚蛋!!!”
“哐啷!”
根本不给陈任何说话的机会,对面咆哮完就直接狠狠地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陈拿着听筒,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呆滞和懵逼。他慢慢地把听筒放回座机,目光缓缓地从发出忙音的电话,移到了桌上那叠刚刚还让他心花怒放的钞票上。
那五千美元,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
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