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最难过、最三观颠覆的那一天。就是这姑娘的陪伴,那些温言细语的开导疏解,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本来他就对阿碧的第一印象好感爆棚。
人在最伤心时,眼前有一朵温柔的解语花,怎么不会立即珍惜地,放进手心里呢。
那夜他借酒发挥,何尝不是对着这姑娘,示弱般的一种、对命运不公的情绪宣泄。
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陪着父亲照顾母亲。
因为小学、初中在洪山村,他没机会好好读书。后来有机会上学了,却文化课一直不行,在学校始终跟不上。
但他无师自通,有着对音乐的天赋和敏感。
虽然家里太穷了。
但会弹一手好钢琴的父亲,从小在纸上,偷偷教他乐理、识五线谱。
德西工作和生活稳定以后,带着已经十五六岁、身材比同龄人高大,明显是大龄青年形象的司马春,跟着那些孩子们去少年宫,学了手风琴、钢琴。
当德西的钱足够生活了,便送他进了音乐职业学校,学吉他、作曲。
司马春的音乐素养,来自父亲在贫瘠里尽其所能的培养。也是他孤寂生活里唯一的精神寄托。
现在,有一个姑娘,自然而然地走进了、他那从来都不愿示人的家。
落座在他家极少有外人到访的小院。是闪闪发光的一位。
LISA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和他组合演唱,已有一年多。
司马春从不会对外人讲太多,这个与众不同家庭的私隐之事。
他们住在那条胡同里好几年了,也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很少跟想窥探私生活的邻里交际。
然而,现在这种封闭状态,被突然出现在他世界里的阿碧,打破了。
这个闯入司马春内心的姑娘,就像从天而降的小精灵。
确切地说,司马春和阿碧,之前就是未曾谋面的网友。
网聊之中,司马春对这姑娘就已经有好感。
这一奔现,司马春就心动得不行。
可他没想到,阿碧带来了司里这个“小仨”。
不仅插足他与父亲的家庭。还插足他和阿碧的“网恋”。
司马春心里,一时如小石子打破平静的湖面般,涟漪阵阵。
他的确不是很富有。
至今手里的存款也没有几万。他之前想存些钱,买套那样新建的房子,和爸爸妈妈住。
但现在开始,只要有多余的一分钱,他都想拿来和阿碧分享。
这既是内心的悸动。也是一种男子的冲动。
他,想找女朋友了。
阿碧喜欢音乐。从自己上次唱歌时,阿碧眼睛里噙着喜悦,在卡座上身体摇摇摆摆地、跟着节奏哼唱,司马春就知道。
音乐,是他们之间情感联系的桥梁。
他甚至有非常强烈的创作冲动,想为阿碧写歌,唱歌。
他想今天晚上再约阿碧去酒吧。
阿碧平常是上班的,那就周末带她出来玩。
阿碧的手机是爱立信一款翻盖。
接起来。
“喂?……司马春……”
司里正要去柜台付款、开发票。
听到这个名字。一双大耳朵像兔子一样,马上竖立了起来。
他弟弟。
那个对他并不友善的,弟弟。
与自己一样,想和这位姑娘……“交往”。
司里虽然只有浅薄的一点儿、对本土男子的外貌认知。
他也能立即清晰地感受到: 来自弟弟的威胁。
这是他唯一的弟弟。
并不是所有的中德混血儿,都长得那么容貌俊美。
司马春有着极少见的混血儿完美长相。
浓密的头发,宽阔的额头、英俊立体的眉眼。
身姿高大挺拔,有男子的气概和魅力,英武之气咄咄逼人。
春的五官骨相,遗传了父亲日耳曼式的坚毅深邃,面庞又有母亲脸型那种秀气。
春的身上,还有一种属于世俗生活的热烈,关于嬉皮士风格的浪荡、洒脱不羁。
或者用这里俗语,叫混不吝的匪气。
被漂泊生活磨砺、捶打过多年的历练。让他的不羁,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男子魅力。
司里觉得,与自己这种富四代、躺在祖宗功德簿上、被呵护过的、温室里的花儿成长轨迹,截然不同。
更比自己一贯养成的绅士优雅风度,可放得开多了。
司里可以想象,那小子追求一个女孩,根本就不会把什么礼仪、涵养、规矩放在眼里。
因为,就从来没被那样严格教养、约束过。
父亲对春是很疼爱的。生活困苦,便用爱去弥补。
他们虽然居住的房屋简陋,条件有限,但可以看得出来,父亲很爱弟弟。
这些年,把所有的父爱,都完完整整地给了春。
春自信、神采飞扬,性子还有些放纵。
父亲一直让他用自由的天性成长,没有受各种家族的规矩所制。
至今两日来,司里还未曾见过,比司马春更能吸引女孩眼球的本地男孩。
还有一条更致命的。
弟弟……比他年轻。
虽然只年轻了三岁。但是,与阿碧更……
对来自春的敌意,司里不是感受不到。
至今,春还没有接受他这个哥哥。
没再见面,没打过电话。
也没叫过、承认过他。
如果。
春,也喜欢这姑娘。
那就……! !
司里的心陡然警醒。
一种危机感、被威胁感油然而生。
*
“您怎么付……”老板正要问他话。
司里做了个手势,“稍等。”
他全神贯注的汉语听力,都在那个有点距离的电话里。
老板看这架势,秒懂,不说话了。也表情定格。跟着偷听。
阿碧隔了几步之遥,侧对着他们,正在说话。
“啊……晚上啊……”
“这个……可能……”
“我现在……不好……”
“那……嗯,先定不下来……”
“我在哪儿?”
“……嗯……我在……”
阿碧这才扭头看司里。
司里瞬间反应,对老板语气平静地说,“可以了吗?”
老板心想,你这老外。这脸,也变得太快了。
刚才不是不让我开口吗?你不是一直在偷听人家姑娘打电话吗?怎么突然就跟个正人君子一样。
不过,这位买走了他店里最贵的两辆艾斯沃斯。
还根本不砍价。利润率感人。
老板心甚悦,绝对配合、伪装到位。
这一看,就是这个老外,在追我们的姑娘。
上来就买一辆店里最高档的自行车,送她。
我懂的。
司马春在问,晚上带阿碧去另一家酒吧,去不去。还有,阿碧,你现在在哪里?
阿碧觉得,跟着这个司马春的外国哥哥。
她还不太确定的准老板、刚刚跟她说了一堆公司福利的人。
她不太好界定: 这个周六日加班的时长。
比如,晚上的时间,她可以自由支配吗?几点,才可以下班?
“我跟你哥哥在一起。他……”
一听这句,电话那边的司马春,显然刚才的热情和兴高采烈全没了,马上就很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那你就是没空了?”
“我……也可能……”
“那你确定了联系我吧。”司马春干脆利索地说。
挂了。
司马春挂了,手里却紧紧攥着电话。心头涌起一股子闷气,还有怨气。
对司里·艾徳勒克的。
本来就讨厌他,有点儿恨他。
好嚒。对方不仅是过来抢爹的。
还是顺便抢……准女朋友的。
凭什么?!
因为他的脸,因为他的手表。因为他的钱?
什么狗屁哥哥。天上掉下来个见鬼的艾徳勒克 ! 谁爱要谁要。
此时,司马春完全没意识到。
血缘上,他也是艾徳勒克家的子孙。
这样骂,是骂自己的祖宗: 曾祖父、祖父、父亲全包括在里面了。
可他脑海里只想着。有钱怎么了?就能抢他女朋友?
他司马春,不服!
他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德西叫住了他。
“春 ! 一起吃午饭吗?”
“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