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能吞噬神魂的绝对死寂,降临了。
前一个刹那,魔物的嘶吼与神兵的交击声还充斥着整个边境星域。
下一个刹那,万籁俱寂。
仿佛整个世界被扼住了咽喉。
镇守在战争堡垒最前线的神将,下意识握紧了手中还在滴落魔血的神兵,可眼前的敌人,那无穷无尽的魔潮,消失了。
不是溃败。
更不是被击退。
它们就像是被某种至高意志精准操控的潮水,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从所有天庭神将的感知中蒸发。
来时如山崩海啸,去时如梦幻泡影。
这片刚刚还血肉横飞的星空战场,此刻空旷得令人心头发慌。
“怎么回事?”
“魔崽子们……撤了?”
“不对劲!这死寂,比千万魔军的冲锋更让人不安!”
天枢城内,刚结束军务会议的徐骁、秦烈等人,几乎同时感应到了前线的剧变,脸色骤沉。
徐骁眉头紧拧,他手中的雷神战锤上,奔腾的电光噼啪作响,却没了宣泄的目标,更显焦躁。
“这帮阴沟里的杂碎,又在玩什么把戏?!”
秦烈一言不发,身影已出现在城墙之巅,极目远眺。
他的感知如水银般蔓延出去,触碰到的却只有一片冰冷死寂的真空。
他手中那柄灾厄镰刀上燃烧的混沌黑炎,跳动得异常剧烈,仿佛在警示着某种极致的凶险。
一股风雨欲来的沉重压抑,笼罩在每一位神将的心头。
他们无惧血战,只怕这未知的诡谲。
就在众神将惊疑不定之际。
嗡——!
一道纯粹的黑,无视因果,无视法则,就那么凭空出现,径直射向天枢城!
它不是撕裂空间,而是空间主动为它让路!
它不是快,而是它出现的地方,本就是它想抵达的终点!
神国法则构筑的层层壁障,在它面前形同虚设。
南天门的神圣威光,照不亮它的轨迹。
无数神将布下的警戒法阵,甚至没能激起半点涟漪。
那道漆黑的流光,如入无人之境,最终悬停在了天枢城的最高处。
悬停在那道玄黑帝袍的身影之前。
李承玄。
他负手而立,神色平静,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陛下!”
徐骁和秦烈等人骇然失色,身影瞬息而至,将李承玄护在中央,神力激荡,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那道诡异的黑光。
黑光敛去所有气息,一件薄如蝉翼的物事显现出来。
它并非武器。
而是一封……请柬。
李承玄的目光,落在那封请柬上。
那是一张皮。
一张还残留着神圣光辉,却被无尽怨气与魔意彻底污染的神只之皮。
皮质细腻,上面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毛孔,依旧清晰可见。
请柬边缘,带着被硬生生从神体上剥离下来后,风干的暗红色血肉组织。
而在神皮中央,用另一种充满了不甘与绝望气息的神血,书写着一行扭曲狂傲的魔域文字。
每一个字,都像一个被禁锢在笔画中的哀嚎灵魂,散发着刺入神念的怨毒。
李承玄甚至无需辨认。
那文字中蕴含的意志,已直接烙印进他的神魂。
“远来的客人,无尽深渊的‘万骨王座’,恭候您的光临。”
落款,是一个足以让寻常魔神都闻之色变的名字。
“——深渊领主·莫尔迪基安”
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道能碾碎神魂的魔咒。
它瞬间开启了李承玄脑海中,关于魔域最顶层存在的记忆。
这不是瘟疫君主那样的下位魔神,也不是血骨君主那样的中位魔神。
这是……魔主!
即便只是中位魔主,也已是真正站在魔域食物链顶端,参与制定规则的古老存在!其实力,与他此前斩杀的所有敌人,有着天壤之别!
这张用神皮为纸、神血为墨的请柬,本身就是一场最极致的羞辱与示威。
它在无声地宣告:
你引以为傲的神国,你庇护下的神明,在我眼中,不过是能随意剥皮抽血的玩物。
这不是宣战。
这是更高维度的生命,对低等生灵的一场血腥戏弄。
一场摆在明面上的,死亡盛宴。
“陛下!”
王安道、李信等一众神将也已匆匆赶到,当他们看清那请柬材质的瞬间,无不双目赤红,滔天怒火与杀意几乎要将星空点燃。
这是对整个天庭最恶毒的蔑视!
唯有柳青瑶,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她没有怒吼,也没有杀气外放。
她只是向前踏出一步,站到了离李承黑最近的位置。
她那常年与极致冰寒为伴,连法则都能冻结的指尖,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日里低沉了半分。
“陛下,这是陷阱。”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暴怒的神将瞬间安静。
是啊,谁都知道这是陷阱。
一个用神明尸骸铺就,通往魔域最深处的必死之局。
然而。
李承玄却笑了。
在他那张俯瞰万古,恒久不变的帝王面容上,第一次,勾起了一抹冰冷又饶有兴味的弧度。
他伸出两指,将那张足以让神明震怒、让仙佛胆寒的神皮,轻飘飘地夹在了指间。
他的目光,扫过柳青瑶那张写满了担忧的清丽脸庞。
然后,用一种平淡到漠然的语气,缓缓开口。
“陷阱?”
“不。”
他的声音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底,燃起了一簇无人能懂的炽热,是兴奋,是渴望,更是对无上价值的贪婪。
“在朕看来,这只是一个……”
他指间的神皮请柬,在他神力的轻微触碰下,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更高价值的,签到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