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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第二十七具尸体:龙族长老

站在万龙巢穴那巨大入口的边缘,如同站在了史前巨兽张开的、通往幽冥的咽喉。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所有历经艰险、终于抵达此处的人,都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胸口,呼吸骤停,心神被前所未有的壮观与悲凉彻底攫取,陷入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久久无言。

这是一片浩瀚无边的、由无数巨大骸骨组成的、真正的“骨海”。

视线所及,铺满了大地,一直延伸到目光无法穿透的黑暗深处。无数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龙骨,以各种扭曲、断裂、破碎的姿态,堆积、交错、层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死寂的、惨白色的山脉与丘陵。有的龙骨如同倒塌的巨塔,斜插在地面;有的肋骨如同断裂的拱门,撑起一片虚空;有的脊椎骨节节相连,绵延如山脉;更多的则是散落一地的碎骨,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森林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极致的苍凉、古老、威严与死寂交织的气息,仿佛时光在这里凝固了千万年。仅仅是站在这片骨海的边缘,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在遥远到不可考的过去,这里是何等辉煌、强大、曾经统治天空与大地的伟大种族,最终的、也是集体的安眠之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感与敬畏感,油然而生。

“预言中所说的‘踏着众龙的骸骨’……所指的,就是这里了。”裕亲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声音低沉而肃穆,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收敛气息,最高戒备!龙族,即便死去万载,其不朽的骸骨之中,也可能残留着不灭的意志、古老的诅咒或者强大的守护禁制。切不可有丝毫大意!”

众人闻言,纷纷屏息凝神,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最低,如同潜入敌营的斥候,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踏入这片令人心悸的龙骨之海。

脚下传来“咔嚓”、“咯吱”的空洞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历史的脊梁上,让人心惊胆战。空气中弥漫的龙威,并非虚无缥缈的气势,而更像是某种实质化的、沉重如水银般的压力,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个人的毛孔,压迫着神经,侵蚀着意志。修为稍弱的龙骧卫精锐士兵,脸色已经开始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不得不暗中运转功法,全力抵抗这股无处不在的威压。

阿箼手中的寻踪蛊,此刻的反应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那只通体如玉的小虫,不再仅仅是振翅,而是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发出近乎尖啸的嗡鸣,头部死死地指向这片无边骨海的最深处,牵引的力量之大,几乎要挣脱阿箼的掌控。

“跟着它!方向很明确了!”阿箼紧握着蛊虫,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与激动,为队伍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队伍如同渺小的蚁群,在这片由史前巨兽骸骨构成的、嶙峋而诡异的“丛林”中艰难地穿行。四周的景象不断冲击着他们的视觉与心灵。他们看到了断裂的、却依旧闪烁着冰冷光泽的巨型龙角,如同折断的山峰;看到了散落在地、大如门板、上面布满玄奥纹路的破碎龙鳞,坚硬度远超精钢;更看到了一些深深嵌入巨大骨骼中的、早已锈蚀不堪、却仍能感受到其恐怖杀伤力的巨大兵器残骸——那是远超当今时代的战争造物,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在远古那场导致辉煌龙族最终衰落的战争中,曾是何等的惨烈与惊天动地。

越是深入骨海深处,周围的龙骸便越发巨大、完整,散发出的龙威也愈发凝实、沉重,几乎化为了实质的枷锁。甚至,在一些保存得尤其完好、眼眶深邃如山洞的巨型龙头骨之中,隐约能看到两团幽暗的、仿佛亘古不灭的灵魂之火在缓缓闪烁、跳动,带着一种审视、漠然、以及无声警告的意念,如同古老的守卫,冷冷地“注视”着这群闯入它们永恒安眠之地的渺小不速之客。

“不要与那些残存龙魂对视!收敛一切敌意与杂念!”裕亲王再次低声告诫,声音凝重。他能感觉到,这些龙魂残念虽然强大,充满了压迫感,但只要不主动释放挑衅的信号或试图破坏这里的安宁,它们似乎便遵循着某种古老的规则,并不会主动发起攻击,更像是一种被动的警戒机制。

在寻踪蛊近乎疯狂的指引下,队伍在这片巨大的坟场中跋涉了数个时辰,终于抵达了这片浩瀚龙族埋骨地的核心区域。

这里的景象,与外围无序堆积的骸骨之海截然不同,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眼前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呈现出完美圆形的巨大广场。广场的地面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由某种非金非玉、呈现出暗金色、温润而厚重的未知材料铺就,光滑如镜,上面刻满了复杂到极致、流淌着微弱能量光华的古老龙形符文,这些符文彼此勾连,构成一个庞大而玄奥的法阵。广场的中央,并非堆积如山的骸骨,而是矗立着一座高达百丈、气势恢宏磅礴的巨型祭坛!

祭坛呈标准的金字塔状,共分九层,每一层都明显比下一层缩小一圈,由无数珍贵的、内部仿佛有液态金光流淌的龙晶,以及一些闪烁着星辰般光泽的未知金属垒砌而成,通体散发着古老、神圣而庄严的气息。更令人震撼的是,在祭坛的每一层台阶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整整齐齐地、如同朝拜般摆放着一些相对而言最为完整、骨骼晶莹如玉、散发着远超周围同类恐怖龙威的强大龙族骸骨!这些骸骨仿佛是按照生前实力与地位,从低到高,依次排列,如同忠诚的卫士,拱卫着顶端。

而在这九层祭坛的最顶端,那最为尊贵的位置上,盘踞着的,并非骸骨,而是一具几乎完好无损、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的巨龙遗体!

这条巨龙,体长绝对超过了千丈,即便它此刻是盘踞着的姿态,也如同一座暗金色的、沉睡的山峦,横亘在祭坛之巅!它身上的每一片鳞甲,都紧密如最精湛的工匠锻造出的盾牌,边缘流转着暗金色的金属光泽,仿佛蕴含着不朽的力量。巨大的龙首微微低垂,双目紧闭,颌下的龙须如同古老的藤蔓自然垂落。一股浩瀚如渊、磅礴如海、却又带着无尽悲怆、苍凉与绝对威严的龙威,如同有生命的潮汐般,一波接一波地从它那庞大的身躯上散发出来,笼罩着整个祭坛区域,成为了这片天地威压的绝对源头!

站在这具仿佛只是沉睡的龙尸面前,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与渺小,仿佛尘埃仰望山岳,蜉蝣面对沧海。

“这……这恐怕是龙族中一位了不得的至尊存在!或许是龙王,甚至是更古老的长老!”一位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老地师,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说道,眼中充满了敬畏。

就在这时,阿箼手中的寻踪蛊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尖锐、最急促的嘶鸣,它猛地挣脱了阿箼的手,化作一道白光,却不是飞向祭坛顶端,而是绕着阿箼急速盘旋,最终翅膀一收,头坚定不移地指向祭坛顶端那具如同山峦般的龙尸!

“遗泽!龙族留下的最后遗泽,就在那上面!就在那位至尊龙族的身上!”阿箼激动地肯定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

众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希望之火在眼中燃起。但看着那高耸入云、散发着令人窒息威压的祭坛,以及顶端那具仅仅是沉睡就让人不敢直视的龙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也随之涌上心头。这祭坛显然布有极其强大的古老禁制,绝非可以随意攀登之地,贸然行动,恐怕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裕亲王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对苏小婉、岳山等人沉声道:“你们在此等候,不要轻举妄动。我上去一探究竟。”

他身为在场修为最高、身负皇道龙气之人,由他尝试接触,最为稳妥。

然而,就在裕亲王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准备迈出脚步,踏上祭坛那布满龙纹的第一层台阶时——

“嗡——!”

异变陡生!

祭坛周围,那暗金色的地面上的无数龙形符文,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一个强大无比、带着绝对排斥意志的无形力场瞬间生成,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撞在裕亲王身上!

“嘭!”

一声闷响,裕亲王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气血一阵翻涌,竟被硬生生推得踉跄后退了七八步,才被身后的岳山及时扶住!

与此同时,一个苍老、疲惫、仿佛沉睡了万古岁月、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与漠然,如同来自洪荒时代的雷霆般的宏大意念,不容抗拒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亵渎龙族永恒安眠之地者……退去!”

伴随着这声充满了警告与威严的意念,祭坛顶端,那具庞大龙尸一直紧闭着的、如同山洞般的巨目,猛地睁开!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团熊熊燃烧着、如同熔化的黄金般炽烈、却又冰冷到极致的灵魂之火!

它“醒”了!或者说,它留存于世的那一缕最本源的、承载着执念的不灭龙魂,苏醒了!

“轰——!”

更加恐怖、如同天地倾覆般的龙威,如同实质的海啸,从祭坛顶端轰然压下!除了裕亲王、苏小婉、岳山等寥寥数位修为最高者能勉强站立,面色苍白地运功抗衡外,其余所有的龙骧卫精锐和地师们,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直接压得半跪在地,浑身骨骼咯吱作响,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脸上充满了惊骇!

“前辈息怒!请听我一言!”裕亲王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巨大压迫感,猛地踏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灌注真元,洪亮而诚恳,在这恐怖的威压下清晰地传开,“我等后辈,绝非有意亵渎龙族圣地!实乃情非得已,为救人性命,遵循远古流传之预言指引,特来此地,恳求龙族遗泽,只为寻得那‘造化源石’之线索,挽救此界于危难、立下赫赫功勋之功臣,亦是弥补此方天地大道之缺憾!此事关乎亿万生灵存续,还望前辈明鉴,网开一面!”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凝聚神念,将沈渊为守护此界、逆转战局、最终却因承载超越极限的力量而遭天道反噬、道基近乎崩毁的功绩与惨状,以及那则关于“踏着众龙的骸骨,寻求最后的遗泽”预言的内容,尽可能清晰、简洁地打包成一股信息流,向着祭坛顶端那苏醒的龙魂传递过去。

那两团熔金般的灵魂之火,在接收到信息后,剧烈地闪烁、波动起来,仿佛在急速地读取、消化着这跨越了万古的信息。片刻的沉寂后,那苍老而宏大的意念再次响起,但其中的敌意似乎减弱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源自岁月尽头的疲惫:

“《葬世》……的传承者?没想到,那股力量,竟然还有传承留存于世……天道之缺,竟已严重到如此地步了么……”

“预言……跨越了万古的时光,终究……还是应验了么……”

巨大的龙首,仿佛承载着整个族群的重量,极其缓慢地、带着碾碎时空般的滞涩感,微微抬起了一些。那两团熔金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扫过下方渺小如蝼蚁的众人,最终,穿透了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被岳山和苏小婉小心翼翼护在身后、由特制法器维持着生机、却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沈渊身上。

“原来如此……背负着葬送一个时代、开启新纪元的沉重契约,却行救世之功,最终遭至天地规则的反噬,道基近乎彻底崩毁……可怜的孩子,尔之命运,亦足可敬。”

龙魂的意念中,最初的冰冷与敌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洪流,有对往昔辉煌的缅怀,有对族群覆灭的悲恸,有对后继者的怜悯,甚至,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看到了某种渺茫希望的……期待。

“吾名……敖荒。”龙魂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名讳,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万古的尘埃与重量,声音穿越了无尽的时空阻隔,“乃远古龙族……最后的守墓长老。”

第二十七具尸体(或者说,最后的守护者):龙族最后的长老,敖荒!

它的状态极为奇特,肉身早已在万古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劫难中彻底死去,但凭借其通天彻地的修为与对族群延续的至深执念,它将自身最后一丝最本源的不灭龙魂,与脚下这座龙族最后的圣地祭坛、与整个万龙巢穴的龙脉气运强行绑定,以一种非生非死的特殊状态,残存至今。它的使命,便是守护这片族群最后的安眠之地,防止外敌侵扰,同时,也在冥冥之中,等待着那预言应验的时刻。

“汝等所求的‘遗泽’……确实便在吾身。”敖荒的意念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沉重,“但龙族最后的馈赠,蕴含着吾族最后的希望与力量,非有缘者、非大毅力、大决心者不可得。需通过考验,证明汝等有资格承载龙族未竟的使命,有决心去面对那必将到来的、远超汝等想象的浩劫……”

那熔金般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昏迷的沈渊身上,似乎穿透了他的肉身,直视其近乎破碎的灵魂本源。

“或许……让这位《葬世》的传承者,亲自来面对,更为合适。他的身上,有‘钥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