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哨站的建立,如同在无边的黑夜中点燃了第二支火把。它带来的希望是实实在在的,有效扩展了“星辉之誓”的控制范围,也验证了复制光节点的可行性。然而,这份希望并非没有代价,其重量,绝大部分压在了作为核心节点的维系者——林朔的肩上。
坐在黎明庭院中央光铸节点旁,林朔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意识被分成了两条并行的溪流。一条更为粗壮、稳定,如同主血管,持续不断地泵出温暖的光能,维系着庭院本身的光膜,净化着范围内的空气,抚慰着所有身处其中成员的心灵。而另一条,则极其细微、脆弱,如同蛛丝般遥遥延伸向峡谷深处的微光哨站,为其提供着最基础的认可与联结,确保那团新生的火焰不会因孤立而熄灭。
这种“双线操作”带来的负荷远超他的预期。这并非简单的法力值消耗,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精神上的持续牵引和注意力分散。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同时倾听两种不同频率共鸣的音叉,必须时刻保持绝对的专注,才能避免任何一方的失调。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带来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仿佛有细沙在不断漏走他的精力,下线后从“彼岸”舱中醒来时,那种精神上的虚脱感甚至比身体上的不适更为强烈。现实中的窗外,偶尔闪过的、违背常理的光影扭曲,此刻在他极度疲惫的感官中,竟与维系节点时感知到的、那些试图侵蚀光膜的暗蚀能量的流动方式,产生了一丝令人不安的、模糊的相似感。
“你脸色很差。”墨尘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关切。他试图通过【灵魂谐振】为林朔分担一丝压力,但那联结的细丝在触及林朔核心的疲惫时,如同轻风拂过巨石,效果微乎其微。“微光哨站的联结,对你的负担太大了。”
“必须维持住。”林朔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闭上眼,更加专注于调节两股能量流的平衡,“哨站是我们向外延伸的触角,也是未来的希望。这点负担……我必须承受。”他回想起之前法力彻底衰竭的恐惧,但与那种“被抽空”的感觉不同,现在的疲惫更像是“过载”,是容器在努力承载超出当前极限的流量。这让他更加确信,通往未来的路,不在于囤积更多的“能量”,而在于如何成长为更坚韧、更广阔的“管道”。
就在林朔努力适应这双重负担时,游戏空间本身,这片早已千疮百孔的土地,开始了新一轮、更加诡异的崩塌。并非来自暗蚀怪物的攻击,也不是地图边界的收缩,而是一种被称为“虚空潮汐”的现象。
起初只是偶尔的、细微的震动,像是远方的闷雷。但很快,异常变得肉眼可见。在黎明庭院的光膜之外,远处的景象开始扭曲,不是暗蚀造成的腐败和畸变,而是更为根本的“存在”被侵蚀。小块的岩石、扭曲的枯木,甚至是一小片空间本身,会毫无征兆地变得“模糊”,然后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留下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这种消失并非爆炸,没有声音,没有能量冲击,但那种彻底的“不存在”本身,就散发着比任何怪物都更深沉的绝望。
一次潮汐的波峰甚至直接冲刷到了黎明庭院光膜的边缘!只见光膜外侧的一小片土地,连同上面临时设置的一个警示路标,瞬间变得透明、失真,然后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光膜本身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全靠林朔咬牙强行稳定节点,才抵挡住了这次存在层面的侵蚀。
“是虚空潮汐!比记录中更频繁,更靠近了!”有负责观测的玩家惊恐地汇报。这意味着,据点不再仅仅需要对抗暗蚀的污染,还要直面世界本身“存在性”的流失。他们脚下的土地,他们赖以生存的空间,正在变得像流沙一样不可靠。
“加固!立刻加固所有防御工事,尤其是靠近光膜边缘的区域!”虎子哥洪亮的声音响彻庭院,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巨大的身影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指挥着玩家们将一切可用的材料——从仓库里翻找出的稀有金属锭,到近期采集的、具有一定能量抗性的石材——运往光膜边缘。“苏洛,带一队人去检查能量脉络的节点,确保输出稳定!”
“明白,虎子哥!”苏洛立刻应声,挥手带上几名擅长能量感知的队员匆匆离去。她的光焰在潮汐过后显得更加凝练,如同警惕的守卫,扫描着光膜与外界接触的每一个薄弱点。
整个据点陷入了一种新的、更深刻的紧迫感。之前的战斗是为了生存空间,而现在的加固,是为了维系“存在”本身。玩家们默默工作着,将一块块石头垒高,将一道道临时的防护符文刻在屏障内侧。每一次虚空潮汐的涌动,都像是一次无声的警告,提醒着他们,终末的倒计时,正在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逼近最终的尾声。而林朔,在双星重负之下,还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感知着那来自虚空深处的、吞噬存在的潮汐低语,引导着节点的力量,努力让脚下这片最后的方舟,在逐渐崩塌的世界中,存留得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