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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将江宁县城温柔地包裹。白日里的喧嚣与躁热渐渐沉淀下来,只剩下断续的虫鸣和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

梁铮并未休息,他根据沈母提供的线索,带着两名便装衙役,来到了织坊后身一片低矮的杂役房区。这里居住的多是织坊的底层工匠和仆役,空气中弥漫着皂角和水汽混合的味道。

几经打听,他们在一间最为偏僻、紧挨着潮湿墙根的小屋前,找到了柳含烟。她正就着门口一盏昏暗的油灯浆洗衣物,单薄的身影在昏黄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柔弱。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写满惊惶的脸。看到梁铮等人,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木盆差点打翻,水花溅湿了她打着补丁的裙摆。

“柳含烟?”梁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女子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是……是民女。”

“我们是为沈阿福的案子而来。”梁铮开门见山,“听闻你与他曾定有婚约?”

一听到“沈阿福”三个字,柳含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摇头,语速极快,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否认:“没、没有!大人明鉴!民女与阿福……沈阿福只是同乡,并无深交,更谈不上婚约!他的事,民女一概不知!”她眼神闪烁,不敢与梁铮对视,双手死死绞着湿漉漉的衣角。

梁铮目光如炬,自然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和极度恐惧。他正要再问,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嚣张的咳嗽声。只见周瑾身边那个獐头鼠目的心腹小厮,正斜倚在墙边,双手抱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边,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柳含烟看到那小厮,如同被毒蛇盯上,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对梁铮道:“大人若无事,民女……民女还要去给管事送东西,告、告退了!”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端起木盆,低着头匆匆从那小厮身边溜走,连地上的皂角都忘了捡。

然而,就在她与梁铮擦肩而过的瞬间,梁铮感觉到一个极小、极轻的东西,被飞快地塞进了他的袖袋之中。他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柳含烟惊慌失措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巷道里,又冷冷地瞥了那挑衅的小厮一眼,这才带着衙役转身离开。

回到暂居的驿馆,梁铮屏退左右,从袖中取出那物。那是一方半旧的丝帕,材质普通,但一角却用同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娟秀的“烟”字。丝帕本身并无特别,但这偷偷传递的行为本身,已足以说明一切——柳含烟并非一无所知,她有巨大的隐情,且正处在极度的危险与恐惧之中,这方丝帕,是她无声的求助。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秦府,却是一派静谧。夜深了,赵彦茹将熟睡的阿砚交给乳母,自己却毫无睡意。她坐在书案前,明亮的烛光映照着她产后略显清减却更显坚毅的面容。案上铺开着江宁县的舆图、驿站记录副本,以及她凭借记忆绘制的周瑾人际关系草图。

她的思路清晰而缜密。周瑾称去苏州采买丝线,这是一个需要核实的关键点。她利用秦泰留下的权限,通过特殊渠道调阅了去年四月江宁至苏州沿途几个重要驿站的往来记录。纤细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记录间滑动、比对,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不对……”她喃喃自语,秀眉微蹙,“记录显示,去年四月十六,周瑾一行人确实出了江宁,但他们并未南下苏州,而是……转向东去了杭州!并且在杭州城内的一家‘悦来客栈’,一住就是将近一个月,直到五月十几才返回江宁!”

更让她起疑的是,客栈的登记簿上,周瑾使用的并非本名,而是一个化名——“周十三”!一个奉命公干采买的织坊管事,为何要隐匿行踪,使用化名?并且在杭州停留如此之久,期间却没有任何大宗丝线采买的记录?

这所谓的“采买之行”,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避祸!目的就是为了在沈阿福“失踪”后,制造不在场证明,躲避最初的调查视线!赵彦茹迅速将这一发现记录下来,她知道,这虽非直接证据,却是戳穿周瑾谎言、揭示其作案动机和心虚状态的重要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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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梁铮将夜间所得告知了元元。元元沉思片刻,道:“柳含烟不敢明言,定是受了极大的胁迫。但骸骨本身,或许还能告诉我们更多。”她征得梁铮同意,再次来到了县衙殓房。

这一次,她的检查更为精细。她请老仵作协助,将骸骨的所有缝隙、关节连接处,都用细毛刷小心地清理。当清理到颅骨两侧的颞骨区域时,元元的目光凝固了。在左侧颞骨靠近耳根的位置,有一处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浅凹痕,边缘隐约可见放射状的细微裂纹。

“夫君,你看这里。”元元指着那处凹痕,“这不像摔砸造成的,更像是被某种小型钝器,比如……锤头、或者坚硬的木棍,精准击打所致。力道控制得很好,不足以致命,但足以让人瞬间昏迷。”

梁铮凑近仔细查看,点头认同:“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先以钝器击晕,再行捆绑、封口、活埋,可以大大减少受害者挣扎反抗的力度和动静。”这解释了为何现场挣扎痕迹虽有,但并非极度混乱,也使得周瑾及其帮凶能够更“顺利”地完成罪行。

紧接着,元元又从骸骨指骨的缝隙、以及胸肋骨断裂的茬口处,用湿润的细棉签,小心翼翼地沾取出了些许极微量的、深褐色的碎屑。她将这些碎屑放在白瓷盘中,滴上清水,在放大镜下观察。

“是植物纤维……质地粗糙,带有特有的纹路。”元元仔细分辨着,又凑近闻了闻,“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桑叶特有的青涩气。”她抬起头,眼中闪着确定的光芒,“这些碎屑,与织坊桑园里那些老桑树的树皮成分,完全一致!”

这一发现,意义重大!它直接将埋尸点与第一案发现场画上了等号。沈阿福并非在他处被杀后移尸桑园,而是在桑园内遭遇袭击,并被就地活埋!这无疑大大缩小了侦查范围,也增加了周瑾的作案嫌疑——他作为桑园的实际管理者,在那里行事最为方便。

然而,线索的明朗也带来了新的阻力。梁铮派去沈家村暗中保护沈母的衙役回报,昨夜有几个地痞流氓模样的汉子在沈家附近转悠,还故意砸坏了沈母院外的水缸,口出恶言,威胁“老不死的再敢乱嚼舌根,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屋子”!沈母吓得紧闭门户,连白日里都不敢轻易出来了。

秦泰得知后,面色冷峻,立刻增派了两名可靠的锦衣卫力士,换上便装,日夜在沈家村附近潜伏护卫。他知道,这是对手狗急跳墙的信号,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们离真相越近,也越要保护好关键的证人及其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