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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府邸高墙深院,朱门紧闭,石狮威严,在萧瑟秋风中更显肃穆沉寂。与之仅一巷之隔的狭窄弄堂,却是另一番天地。这里阴暗、潮湿,堆满了杂物,空气中飘浮着若有似无的霉味,是高门大户光鲜亮丽背后无人关注的阴影角落。

秦泰便隐身于这片阴影之中。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整个人仿佛化作了墙的一部分,连呼吸都放缓到极致,唯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穿透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定着国公府那扇不起眼的黑漆侧门。根据内线冒死传出的消息,近日总有神秘人在深夜由此出入。

时间在沉寂中缓慢流淌。寒风穿过巷弄,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周遭死寂。秦泰的耐心极好,如同最有经验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踪迹。

终于,约莫一炷香后,那扇侧门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一声,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个披着宽大黑色斗篷、身形瘦削的人影闪身而出,他面覆黑巾,低头疾行,步履轻捷得近乎鬼魅,迅速向巷子另一端走去。

秦泰并未立刻动作。他屏息凝神,又等待了片刻。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侧门再次悄无声息地打开。这一次,出现在门口的,竟是身着常服、未施粉黛的张灵姝本人!她看似随意地倚门而立,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过巷弄,那份警惕与审视,却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有。确认无人后,她才微微颔首,转身退回门内,门扉再次合拢,严丝合缝。

直到此时,秦泰才如同真正的幽灵般,从阴影中滑出。他没有去追踪那个消失的黑衣人,而是径直来到黑衣人方才短暂站立过的位置附近。他蹲下身,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一寸寸地掠过潮湿的地面、堆积的落叶、以及墙根的缝隙。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了。在一堆被风吹乱的枯叶下,隐约露出一点不寻常的白色。他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极其小心地拨开落叶——那是一片被揉皱又试图抚平的纸条,材质普通,像是从什么本子上随手撕下。

纸条上,没有任何文字。只用水墨,简单却传神地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花。

一刹那间,秦泰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为之停滞!

白莲花!

这个符号,对于执掌锦衣卫机密多年的他而言,意义再清楚不过!这是建文帝朱允炆时期,一部分誓死效忠建文的旧臣遗老们,在“靖难之役”后转入地下,用以秘密联络的暗号!象征着“出淤泥而不染”,暗喻忠贞不渝,等待旧主归来,光复正统。

这个从英国公府出来的神秘黑衣人,竟然是潜伏多年的建文旧部!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远比这深秋的寒风更刺骨。张灵姝的野心,远非贪权敛财那么简单!她竟然还敢暗中勾结这些前朝余孽!这些人或许已无实权,但数十年的潜伏,他们在士林、在民间、甚至在某些怀旧的宗室旧勋中,依然拥有着不可小觑的潜在影响力和联络网。张灵姝这是要将所有对现状不满的力量,全都编织到她那张巨大的阴谋之网中!

事态紧急,秦泰立刻返回北镇抚司,连夜调阅封存已久、落满灰尘的靖难旧档。浩如烟海的卷宗,泛黄的纸页,模糊的画像,记录着一段被刻意遗忘的历史。油灯噼啪作响,映照着他凝重如铁的脸庞。经过数个时辰不眠不休的排查比对,近乎模糊的记忆与纸上的信息终于重合。

他猛地抽出一份档案,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档案上的画像虽已斑驳,但那清癯的面容、特有的眉眼间距,与今日所见黑衣人的身形轮廓隐隐吻合。旁边的文字记载:黄俨,前御史大夫黄子澄之远房族侄,素有清名,建文朝曾任翰林院编修,靖难后辞官,隐居江南,踪迹缥缈,疑与建文旧臣有涉,永乐七年后,记录中断。

“果然…是他!”秦泰低声自语,声音沙哑。

贪腐牟利,邪术控心,勾结海外,如今再加上串联前朝遗孽…张灵姝所图之事,其凶险与庞杂,已远超最初的想象!她不是在玩火,她是在试图引爆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