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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的一间僻静值房内,炭火盆安静地燃烧着,驱散着京城冬日的湿寒。梁铮与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对坐。老者虽布衣棉袍,但腰背挺直,眼神澄澈锐利,依稀可见当年海上搏击风浪的英姿。他是通过秦泰的隐秘渠道,几经辗转才请到的 ——前郑和宝船队随行医官,沈老先生。

窗外天色灰蒙,值房内茶香袅袅,却弥漫着一种探寻历史尘埃的肃穆感。

“永乐三年,第一次出海…”沈老先生的声音苍老而缓慢,如同在开启一扇尘封已久的大门,目光投向虚空,仿佛穿越回了那个波澜壮阔的年代,“船队浩浩荡荡,劈波斩浪,抵达过无数闻所未闻的国度。大人所问的南洋秘术…老夫确有些模糊记忆。”

梁铮屏息凝神,为他续上一杯热茶,并未催促。

“那是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岛屿,”老人继续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茶杯边缘,“岛上部落与世隔绝,信奉古老的自然神灵,其巫医之术…诡谲莫测,与中原医道迥然不同。”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敬畏与忌惮的复杂情绪。

“部落的大长老,是一位睿智却透着邪气的长者。他或许是为了结个善缘,或许另有深意,竟赠予船队一卷以某种奇异黑色兽皮鞣制、用暗红色如凝固鲜血般的颜料书写的古卷。”

值房内异常安静,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老人低沉的叙述。

“通译官当时粗略译出一些片段…”沈老的声音压得更低,“上面记载的,并非救死扶伤之道,而是一些…如何通过香料、药物、乃至精神引导,操控人心、激发人体潜能的诡异法门。其描述之详尽,效果之骇人,闻所未闻。当时随行的几位医官,包括老夫在内,皆觉心惊肉跳,认为此物有干天和。”

“大长老赠卷时,神色极其郑重,反复警告:此术威力巨大,却是一把双刃剑,极易反噬施术者心性,使其变得偏执狂悖,且施术过程似乎会无形中汲取中术者的生机元气,实乃损阴德、招天谴之术,嘱托务必谨慎处置,最好永世封存,勿令其现世。”

梁铮听得心头发冷,脑海中瞬间闪过张灵姝那双时而妩媚、时而冰冷的眼睛,以及孟承宇空洞的眼神。一切都对上了!

“船队回朝后,陛下得知此事,”沈老叹了口气,“陛下雄才大略,虽对海外奇物多有兴趣,但对此等邪术亦深感忌惮,当即下令将其封存于皇宫内库最深处,严加看管,严禁任何人查阅。”

故事似乎到此为止。但梁铮的心却提了起来,他知道,关键在后面。

“本以为此事已了…”沈老摇头,脸上露出惋惜与困惑,“谁知,大约十年前,宫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好巧不巧,就烧毁了内库存放‘前朝异物’的那一片区域…事后清查,官方文书自然宣称并无重大损失,无非是些陈旧物件…但老夫曾听仍在太医署任职的旧友私下提及,清点时,似乎有几件封存已久的‘南洋异物’…不见了踪影。其中,就疑似包括那卷兽皮古卷。”

值房内陷入沉寂。 炭火盆里的红光映照着梁铮凝重的脸庞。

南洋邪术、皇宫失火、失窃古卷、操控人心、反噬己身…所有的碎片,在此刻串联成一条清晰却令人不寒而栗的链条。张灵姝父辈极有可能趁乱盗走了古卷!而她,正在使用这禁忌的力量!

“多谢沈老告知。”梁铮郑重拱手,“此事关乎重大,还请沈老…”

“大人放心,”沈老摆摆手,神色了然,“老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今日之言,出我口,入你耳,不会再传入第六耳。只盼…莫要让那邪物再害人了。”

送走沈老先生,梁铮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历史的尘埃已然拂去,露出的真相却更加狰狞。接下来,不仅要对付张灵姝的权势,更要面对那来自南洋密林深处的、诡谲莫测的邪恶力量。一场超越寻常权势斗争的较量,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