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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城东的桂花糕**

接下来的几日,沈砚扮演的杂役弟子“墨尘”,如同滴入青岚派这潭深水的一滴墨,悄无声息,未曾激起半分涟漪。

他每日完成砍柴、挑水之类的繁重任务,沉默寡言,资质平庸,完美符合“墨尘”这个身份应有的表现。只是在每日劳作结束后,他都会绕一段远路,经过城东的李记糕铺。

第一次放下那包桂花糕后,他并未期待立即的回应。救赎如同雕琢玉石,需耐心与恰当的力道。他只是在次日,再次将一份新出锅的桂花糕,放在了静心苑门外的石墩上。依旧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悄无声息。

**……**

静心苑内,林清漪对着桌上那包第二天出现的桂花糕,怔怔出神。

第一日,她或许可以将其视为某个师兄师姐偶然的怜悯,或者……干脆就是一场错觉。但这第二包,用同样干净的油纸包裹着,散发着同样新鲜甜暖的香气,打破了她的侥幸。

不是偶然。

有人,在持续地做这件事。

会是谁?

她脑海中闪过几张面孔,又逐一否定。师尊?他若关心,何须如此隐秘?大师兄?他此刻正为苏师妹的伤势焦心,怎会记得这等琐事?交好的师姐?她们早已被师门事务或自身修炼占据心神。

这持续的、沉默的“投喂”,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开始缠绕她近乎死寂的心湖。她依旧虚弱,经脉的疼痛依旧如影随形,但某种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

她不再像最初几日那样,只是蜷缩在榻上等死。她会慢慢挪到窗边,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院门的方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弱的期盼。

当第三天,那熟悉的油纸包再次准时出现在石墩上时,她几乎是立刻就被那香气吸引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极其缓慢地,打开了油纸。

金黄的糕体,点缀着蜜渍的桂花,松软香甜。是她记忆里,未被病痛和遗忘侵蚀前的味道。

她拈起一小块,放入口中。香甜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带着温暖的慰藉,顺着食道滑下,似乎连胸腹间那始终萦绕不散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一丝。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进食了。宗门提供的饮食只是维持生命,寡淡无味,如同她此刻的人生。而这桂花糕……是“活着”的味道,是“被记住”的证明。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愣住了,抬手摸了摸脸颊,一片冰凉的湿润。

她哭了?

自从功力尽废,被众人遗忘以来,她感受到的只有麻木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眼泪早已干涸。此刻,这因为一块桂花糕而涌出的泪水,竟让她感到一丝陌生的……生机。

**……**

沈砚隐在不远处一株枝叶茂密的老树后,【能量感知】让他无需肉眼直视,也能清晰地“看到”静心苑门口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林清漪拾起糕点时的迟疑与小心翼翼,“看到”她打开油纸时那一瞬间眼神的微光,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她吃下糕点时,那原本如同枯井般死寂的情绪波动里,泛起的一丝微澜。

以及,那滴落在手背上的、带着温度与盐分的泪水。

数据是冰冷的——目标情绪波动值提升0.7%,生命体征稳定性增加0.3%。

但沈砚感受到的,却并非仅仅是数据。

他仿佛能听到那无声的哭泣,能感受到那被绝望冰封的心湖,因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甜,而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共情的能力,如同精准的探针,触及到了那份深藏的、对于“被看见”的渴望。

他依旧是那个冷静的“演员”,在执行系统发布的任务。但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不仅仅是技术性的表演,一种更真实的、想要抚平那抹悲伤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他没有现身,也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只是在那包桂花糕被取走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但他知道,种子已经播下。

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里,一点微弱的火苗,或许……真的可以重新被点燃。

而他这个身处黑暗的“卧底”,将是那个唯一的、沉默的守护者。至少在此刻,他只为这一盏残烛而存在。

远处的听雨小筑,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隐约。近处的静心苑,却因这一包小小的桂花糕,仿佛拥有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小的秘密,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沈砚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朝着杂役房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依旧平稳,眼神却比来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静。

这城东的桂花糕,送的,或许不只是糕点本身了。

夜色渐深,静心苑内只余一盏如豆的油灯。

林清漪坐在桌边,那包桂花糕已经吃完,只余空空的油纸,被她仔细地抚平褶皱,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物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糕点的温热与甜香,更残留着一种…被小心翼翼对待的感觉。

不是施舍,不是怜悯。那沉默的、持续的给予,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告知——我知道你在这里,我记得你的喜好。

这种感觉,对于在遗忘中逐渐冰冷的地来说,陌生得让她心头发颤。

她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听雨小筑的方向隐约有丝竹声和笑语传来,那是苏师妹在养伤期间,大师兄叶枫特意请来的乐师,只为博她一笑。曾经,她也曾身处那样的热闹中心,虽然只是作为背景之一。如今,那热闹与她隔着一重天地。

但今夜,那远处的喧嚣似乎不再能轻易刺痛她了。她的掌心,还握着那张微凉的油纸,心头却奇异地萦绕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一只迷途的幼兽,在冰冷的洞穴里,终于嗅到了一缕熟悉且无害的气息。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猜测,那个沉默的“投喂者”是谁?是哪个心善却同样不起眼的杂役?还是某位她曾无意中帮助过、如今默默回报的低阶弟子?她甚至开始留意院外的动静,尽管每次只能听到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这份猜测本身,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一圈又一圈微弱的涟漪,驱散了部分死寂。

……

翌日清晨,沈砚再次走向杂役房。

今日的气氛似乎与往日略有不同。几个管事弟子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脸上带着些许不满与无奈。

“后山寒潭那边,看守‘冰心草’的王师弟昨日练功岔了气,需静养半月。这苦差事,又得重新派人了。”

“啧,那地方阴寒刺骨,寻常弟子待上两个时辰就受不住,灵气又稀薄,纯属耽误修炼,谁愿意去?”

“还能是谁?从那些资质最差的杂役里挑一个呗……”

沈砚脚步未停,却将这番话听在耳中。后山寒潭,冰心草……那是炼制某些高阶丹药的辅料,因其生长环境特殊,需有人日常看守,防止被寒属性小兽啃食。确实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

他领了今日的常规任务——清理演武场西侧落叶堆积的角落,依旧是无人愿做的琐碎活计。在登记任务时,他状似无意地,用墨尘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怯懦的语气低声问那负责登记的弟子:“张师兄,我……我听闻后山寒潭缺人看守?弟子……弟子体质偏寒,或许……能适应一二?”

那姓张的弟子正为派谁去而烦恼,闻言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墨尘资质低劣,性情沉闷,倒是从未主动要求过什么。见他主动请缨,虽觉奇怪,但也乐得解决一桩麻烦,便挥挥手:“你既自愿,那便去吧!看守十日,算你完成二十个常规任务份额。这是令牌,即刻便可前往交接。”

“多谢师兄。”沈砚接过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低声道谢,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微光。

后山寒潭,位置偏僻,人迹罕至,且距离静心苑,比他从杂役房出发要近上许多。这为他日后“顺路”经过静心苑,提供了绝佳的理由。

他并未立刻前往寒潭,而是先去了城东。

今日的桂花糕,他换了一种,夹了一层薄薄的豆沙馅。他依旧用油纸包好,依旧在清晨人迹稀少时,放在了静心苑门外的石墩上。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一个真正的、领了新任务的杂役,转身朝着与以往不同的方向——后山寒潭走去。

阳光穿过稀疏的林木,在他灰色的杂役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背影在蜿蜒的山路上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

他知道,林清漪心中的涟漪已经开始荡漾。

而他,需要为她准备好下一颗“石子”——那本尚在他心中推演、专属于她的《归元养心诀》。寒潭的清净与偏僻,正是他静心完善这门独特心法的好地方。

这盘棋,他落子无声,却已悄然改变了局部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