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盯着墙上自己的影子，那口锅不见了。她心头一紧，随即松开。
锅不在影子里，是因为它从来就不该属于幻象。
她轻轻吸了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铜鼎幽蓝火焰的微凉气息。四人站在黑玉地面上，影子被钉在墙上，手里攥着各自执念的倒影。可真正重要的东西，从不会出现在别人给的答案里。
“你愿以何，换所求？”声音再度响起，这次不是长老，而像是从四面八方渗出来的低语，带着温软的笑意。
话音未落，空间骤然变化。
地面裂开细纹，一道道金光自缝隙涌出。左侧升起一座小山，堆满灵石，每一枚都流转着高阶灵力波动；右侧浮出玉案，其上摊开一卷金色卷轴，字迹未显，却让人心神震荡；正前方，则是一排药架，最中央摆着一枚通体透明的丹药，仿佛能听见生命在其中跳动。
“端木家主令回归，复兴有望。”
“《九极破天诀》全本，一步登天。”
“生死人，肉白骨，医道无双。”
声音贴着耳根滑进来，像糖浆裹着刀片。
端木云呼吸一滞，脚往前挪了半步。
慕容雪指尖微颤，目光死死锁住那枚丹药。
公孙宇喉结动了动，伸手就要去抓卷轴。
洛璃猛地抬手，一缕青光自袖中闪出，瞬间在四人之间织成细链，轻轻一震。
“醒醒。”她声音不高，却像锅铲敲在铁锅边沿上，清脆利落，“你们忘了咱晚饭吃什么了？”
三人一愣。
“灵米炖灵菇，加两片风干的雷禽肉。”她继续说，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菜，“端木云非要多放辣，辣得公孙宇直灌灵泉水；慕容雪说太油，结果偷偷加了一把清心草；锅底还糊了一块，谁也不认，最后我罚你们仨轮流刷锅。”
端木云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提做饭？”
“就是因为这时候，才得提。”洛璃看着他，眼神亮得像灶火刚点燃，“我们一路走来，不是为了抢什么秘籍、灵石、神药。是为了活着，活得有滋味，有人一起吃饭。”
她转向那堆灵石，嗤笑一声：“你要真拿家族诏书换入盟资格，你爹从坟里爬出来都得踹你一脚。”
又看向卷轴：“《九极破天诀》？我连锅都还没烧明白呢，练那玩意不得把自己炸成焦炭？”
最后瞥了眼丹药：“至于起死回生……慕容雪，你救过的人，哪一个是因为吃了神药才活下来的？”
慕容雪怔住。
“是你守了三天三夜。”洛璃轻声说，“是你把最后一口灵力渡给别人。是你不肯放手。”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端木云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对啊，老子要真为了灵石背叛兄弟，以后谁还敢坐我饭桌旁？”
他大步走向灵石堆，一脚踹翻：“老子吃饭，从来不带钱！”
公孙宇也松了口气，抬手一挥，机关鸟从袖中飞出，在空中划了个圈，撞向金色卷轴。卷轴瞬间卷曲、焦黑，化作灰烬飘落。
“上古机关全解？”他耸肩，“我家祖传的破铜烂铁都比这有意思。”
慕容雪走到药架前，手指轻触丹药，却没有取。她指尖凝聚一缕银光，轻轻一点——丹药裂开，灵雾散尽。
“真正的医者，”她说，“治的是人心，不是命。”
话音落下，三处幻象同时崩塌。
灵石山化为尘土，卷轴灰飞烟灭，药架连同丹药一同碎裂。玉台升起，静静摆在三人面前：一座堆满灵石，一座放着功法卷轴，一座盛着疗伤圣药。
空中声音再起：“取一物，可得半数奖励；全弃，方为通过。”
洛璃没犹豫，走向卷轴。她伸手，指尖抚过封皮，感受到其中澎湃的灵力脉动。若是普通人，光是靠近就会被吸引得神志不清。
她却只是笑了笑。
掌心一热，一缕淡青色火焰跳了出来，轻轻落在卷轴上。火苗不大，却烧得干脆利落，连烟都不冒，转眼间卷轴化为虚无。
“功法再强，”她说，“也得有人能驾驭。我要是为了一本秘籍丢了自己，那我还练它做什么？”
端木云冲上去，一脚把灵石台踢翻，灵石滚了一地，叮当作响。“老子现在最想要的，是洛璃下回多给两片肉！”
公孙宇掏出一把小锤，当当当几下，把药瓶敲了个稀碎。“这药再神，也没她炒的灵蔬下饭。”
慕容雪站在原地，忽然弯腰，从袖中取出一块布巾，轻轻盖在空玉台上。
“我们所求的，从来不是独得什么。”她说，“而是同行。”
话音落，玉台轰然碎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黑玉地面开始龟裂，铜鼎熄火，整片空间像是被抽走了力气，雾气缓缓退去。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自光门深处走来。
长老立于雾中，白袍垂地，目光扫过四人。
“你们可知，为何最后一关，是品德？”
没人答话。
“因为力量可练，智慧可学，唯独本心，骗不得人。”他缓缓道，“有人为得功法，亲手害死同门；有人为夺灵药，屠尽一城百姓；更有人，为了一纸盟约，甘愿出卖魂魄。”
他看向洛璃：“你影中无锅，是因为你从不曾把它当作工具。它不是武器，不是筹码，是你一路走来的见证。”
洛璃低头，摸了摸背后——那口锅还在。
“你们拒绝的，不只是幻象。”长老声音渐沉，“是捷径，是私欲，是背弃。”
他抬手，三道光门中的最后一道，缓缓亮起。
“天光盟，欢迎你们。”
端木云咧嘴要笑，忽觉脚下一震。
地面裂开一道细缝，直通光门前。裂缝中，竟缓缓升起一口锅——和洛璃背的一模一样，锅底还沾着一点焦痕。
“这是……”公孙宇皱眉。
洛璃却笑了：“看来，它也想入盟。”
她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锅柄——
锅身忽然一颤，锅盖自动掀开，一股香气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