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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原大捷的余威尚在,北境新政的成效震动朝野,而京城勋贵掀起的暗流,终在靖王夫妇的联手之下被碾得粉碎。靖王府松涛苑的书房内,灯火依旧彻夜长明,但府邸深处,却悄然流转着一股不同往日的、带着烟火暖意的生机。

林姨娘所居的“静心苑”,如今成了王府内院一处格外忙碌又格外温馨的所在。深秋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棂,洒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面上。空气里不再只有药香,更添了糕点的甜香、新布的棉絮气息,以及孩子们清脆的笑闹声。

林姨娘穿着一身崭新的靛青色缠枝莲纹锦缎褙子,外面套着件暖和的姜黄色比甲,气色红润,眉眼舒展。她正坐在临窗的暖炕上,面前摊着几本厚厚的册子——那是王府内院针线房、浆洗房和库房的明细账册。她手里拿着一支细细的狼毫笔,时而凝神细看,时而提笔在册子上做着娟秀的记号,神情专注而认真。

“姨娘,您瞧瞧,这是针线房这个月领用的丝线、棉布和绣花撑子的数目,还有给各院主子、管事嬷嬷、以及府里有头脸的家生子们裁剪冬衣的料子清单。”针线房的管事嬷嬷孙嬷嬷恭敬地站在一旁,指着册子上的条目细细回禀。她态度恭谨,眼神里却带着几分亲近的笑意。这位林淑人,性子温和,处事却极有章法,从不刻意刁难,也绝不糊里糊涂,赏罚分明得很。

林姨娘闻言,放下笔,拿起清单细细核对。她看得极慢,眼神专注,偶尔指着某一项问:“这个月给外院护卫们添置的护手和护膝,用的都是加厚耐磨的靛蓝粗布?针脚可都嘱咐了要格外细密些?北境回来的护卫说,天寒地冻,手上、膝盖上最容易生冻疮,马虎不得。”

孙嬷嬷连忙应道:“姨娘放心!都按您上次吩咐的,料子选的最厚实的,针线房几个手艺最好的老妈妈专门盯着做的,针脚密实着呢!绝不会让护卫们冻着!”

林姨娘满意地点点头,又在册子上做了个标记:“这就好。还有,库房里新到的那批松江棉布,我记得颜色鲜亮又软和。你挑两匹鹅黄、两匹水红的,给府里的丫头小子们,每人添一件贴身的小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快入冬了,孩子们穿暖和些。”

“哎哟!谢姨娘恩典!”孙嬷嬷顿时笑开了花,连声道谢,“那帮小猴崽子们知道了,不定乐成什么样呢!我替他们谢过姨娘了!”府里的家生子们,日子虽比外头强,但能额外得主子赏新衣,还是这般好的料子,那是天大的脸面!

正说着,暖阁的棉帘子被掀开一条缝,两个约莫十一二岁、穿着王府下人统一冬袄、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探头探脑地往里瞧,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怯生生又充满好奇。她们是后厨张婆子的孙女,小名大丫和二丫。

“是张婶子家的丫头吧?快进来,外头冷。”林姨娘一抬眼瞧见,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意,放下账册朝她们招手。

两个小丫头得了允许,这才小跑着进来,规规矩矩地给林姨娘和孙嬷嬷行了礼,脆生生道:“给淑人奶奶请安!给孙嬷嬷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林姨娘看着眼前两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儿,心都软了几分。她指了指炕几上刚端上来还冒着热气的红枣姜茶和一碟松软的奶饽饽,“来,暖暖手,吃块点心。”

大丫和二丫眼睛一亮,却不敢动,只拿眼瞅孙嬷嬷。孙嬷嬷笑道:“淑人奶奶赏的,还不快谢恩?”

两个小丫头这才高高兴兴地道了谢,小心地捧起温热的姜茶小口喝着,又拿起奶饽饽小口吃着,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林姨娘看着她们,眼神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她放下账册,从旁边一个精致的藤编小篮里,拿出两个用五彩丝线缠好的、里面装着香草和安神药材的香囊球,递给她们:“拿着玩吧,挂在床头,夜里睡得安稳些。”

“谢谢淑人奶奶!”两个小丫头拿着香囊球,爱不释手,小脸上满是欢喜。

“姨娘待这些孩子,真是没话说。”孙嬷嬷在一旁感慨道,“府里上上下下,谁不说您心善。”

林姨娘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两个吃得香甜的小丫头。她深知自己身份,虽得了诰封,但骨子里那份卑微和小心翼翼仍在。女儿女婿待她如珠如宝,她便想着尽己所能,替他们管好内院这一方天地,让这偌大的王府更有“家”的味道。照拂这些家生的小孩子,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笑脸,听着他们脆生生的“淑人奶奶”,仿佛能填补她心中那份未曾圆满的遗憾,也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这府中的价值。

刚处理完针线房的账目,浆洗房的管事李嬷嬷又抱着几本册子来了。这位李嬷嬷是个爽利性子,嗓门也大:“姨娘!您快给评评理!前院马房那几个新来的小子,仗着是王大山管事挑来的,毛手毛脚,这个月都洗坏三件护卫们的罩甲了!那罩甲可是厚帆布刷桐油的,洗起来有讲究!他们倒好,拿棒槌死命捶!都捶出窟窿眼了!这损耗算谁的?”

林姨娘耐心听完李嬷嬷气呼呼的控诉,又仔细查看了送来的损坏罩甲和浆洗房的记录,略一沉吟,温声道:“李嬷嬷莫急。这事我知晓了。王大山管事挑人看的是筋骨力气,浆洗的精细活计确实需要老手带。这样,你从浆洗房挑两个最稳妥的老妈妈,每日抽一个时辰,专门去教教马房那几个新来的小子,怎么洗护这些皮甲、罩甲。这个月的损耗,记在公账上。下个月若再有同样损坏,便从他们月钱里扣。你看着这样可好?”

李嬷嬷一听,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姨娘既没偏袒马房,又给了解决办法,还承担了这次损耗,给足了浆洗房体面。她连连点头:“还是姨娘明理!就这么办!我回去就安排人!”

送走了李嬷嬷,林姨娘刚端起茶杯想歇口气,暖阁外又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夹杂着一个年轻妇人焦急的哄劝声。

“怎么了这是?”林姨娘放下茶杯,朝门口望去。

只见负责小厨房、给林姨娘煎药的丫鬟小桃,抱着她刚满周岁的儿子小石头走了进来。小石头不知为何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小桃急得满头汗,眼圈也红了:“姨娘恕罪!扰您清净了!这孩子…这孩子不知怎么的,午睡起来就烧起来了,喂奶也不吃,一个劲儿地哭…”

林姨娘连忙起身:“快抱过来我瞧瞧!”她伸手摸了摸小石头的额头,果然滚烫。再看孩子小脸通红,嘴唇也有些干。

“怕是着了风寒。”林姨娘眉头微蹙,转头对侍立一旁的小翠道,“小翠,快去我房里,把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那个青花瓷瓶拿来,里面是王妃上次留下的退热散,温和有效。再让厨房熬点清淡的米油来。”

小翠应声快步去了。

林姨娘又对小桃温声道:“别急,孩子小,有个头疼脑热是常事。你先把孩子放暖炕上,解开点包被散散热。”她亲自拧了温热的湿帕子,轻轻敷在小石头额头上,动作轻柔而熟练。

许是感受到额头的凉意和周围环境的安稳,小石头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委屈的抽噎,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着泪花看着林姨娘。

林姨娘心疼地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柔声哄着:“小石头乖,不哭了,一会儿吃了药药就好了…” 她语气里的温柔和怜惜,是发自内心的。

小翠很快拿来了药。林姨娘亲自试了试水温,小心地将一点点药散化在温水里,用小银勺一点点喂给小石头。或许是药味不苦,或许是林姨娘哄得耐心,小石头竟也乖乖地喝了下去。喝了药,又喝了点温热的米油,小家伙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烧似乎也退下去一点,依偎在小桃怀里,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小桃抱着安静下来的儿子,看着林姨娘忙前忙后,又感激又愧疚:“老夫人…谢谢您!您待我们母子…真是…真是…”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她只是个普通的丫鬟,孩子病了,却能得到淑人奶奶如此细心的照拂,这份恩情,让她铭记于心。

“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林姨娘摆摆手,看着小石头恢复了点精神,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孩子没事就好。你带他回去好好歇着,若夜里还烧,立刻来回我。我这儿还有些王妃留下的应急药材。”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小桃母子,暖阁里暂时安静下来。林姨娘坐回暖炕上,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金色的余晖洒满庭院。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脸上没有疲惫,只有一种充实的满足感。

账册堆在一旁,方才的忙碌犹在眼前。针线布料、浆洗损耗、孩童的啼哭与欢笑…这些琐碎而真实的烟火气息,让她感到无比踏实。她不再是那个困在沈府后宅、战战兢兢、连女儿都护不住的可怜姨娘。在这里,她是受人敬重的林淑人,是女儿女婿信赖的“管家”,更是这些家生仆妇和孩子们眼中慈祥温暖的“淑人奶奶”。

她拿起那件做到一半的浅杏色小夹袄,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虽然女儿女婿还未有亲生的孩子,但看着府里这些活泼可爱的家生子,听着他们奶声奶气地喊“奶奶”,帮忙照顾着像小石头这样的幼童,这份“含饴弄孙”的温馨与忙碌,已然让她体会到了为人祖母的满足与快乐。

“璃儿在北境…想必一切顺利吧?”林姨娘望向北方,心中默默祈祷。她帮不上女儿女婿那些经天纬地的大事,但能替他们守好这个温暖的后方,照拂好府里的人,让他们无后顾之忧,便是她此刻最大的心愿与幸福。这静好岁月里的忙碌与温情,便是她最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