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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记总号二楼的议事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窗外昨日“以旧换新”残留的混乱痕迹尚未完全清理,污秽衣物拼成的“王氏心毒似蛇蝎”巨幅“标语”已被王府侍卫悄然撤下焚烧,但那股混合着汗馊、霉变和劣质油脂的刺鼻气味,似乎还隐隐萦绕在鼻尖,与此刻账房内弥漫的恐慌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

赵先生带来的密报,如同在刚刚平息了一场风暴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掀起了更深、更险恶的巨浪。

“高出市价三到五成…扫货?”沈清璃重复着赵先生话中的关键,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她放下手中的朱笔,那笔尖悬停在账簿“损耗”一栏的上方,墨迹将落未落,洇开一小团深色的阴影,如同此刻笼罩在璃记头顶的危机。

“是,王妃!”赵先生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更多的却是面对灭顶之灾的绝望,“北面几个与我们合作多年的老行商,都传了急信过来!对方出手极其阔绰,根本不还价,只要是我们璃记开春预订单上的货,尤其是那几样西域奇花精油、天蚕丝胚料、流光锦纱的原料…有多少要多少!现银交割!那几个老行商…他们…他们扛不住这诱惑啊!”他痛苦地闭上眼,仿佛看到了璃记赖以生存的命脉被硬生生掐断。

“江南的中转仓库呢?”沈清璃的目光转向另一位负责南方采购的管事李茂。李茂的脸色比赵先生还要灰败,嘴唇哆嗦着:“回…回王妃…江南…江南那边也完了!六个仓库,一夜之间!值守的管事说,是几拨操着不同口音、但都极其豪横的客商,拿着盖了咱们璃记旧印模(已被废弃)的伪造提货单,又有当地不知名的豪强出面作保,硬是用一箱箱白花花的现银,把库房里咱们囤积的苏杭上等生丝、湘绣底料、还有给胭脂坊备着的珍珠粉、石黛粉…全搬空了!库管阻拦,对方直接亮刀子!说是…说是‘正常买卖’!”

“旧印模?伪造提货单?亮刀子?”沈清璃轻轻敲击着桌面,指尖冰凉。对方不仅财力雄厚,而且心思缜密,手段下作,对璃记的内部运作甚至废弃的旧印模都了如指掌!这绝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这是一场蓄谋已久、旨在彻底摧毁璃记根基的战争!

“我们自己的货,被外人用假单子提走了?库管是干什么吃的?”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

李茂噗通一声跪下,额头冷汗涔涔:“王妃息怒!是…是属下失察!那旧印模…是去年为方便江南分号临时调货启用的,只用过三次,后来因防伪不足就废弃启用了新章…库管只认印模不认人…加上对方气势汹汹,又有当地豪强撑腰…他们…他们不敢硬拦啊!

对方还扬言,若是璃记不服,尽管去告官!他们有‘凭证’!”

“凭证?”沈清璃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一闪,“好一个‘凭证’!这是吃准了我们新店立足未稳,又有王氏谣言风波在前,若再因仓库‘失窃’闹上公堂,无论输赢,璃记的名声都将再次扫地!打得好算盘!”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所有管事都面如土色,仿佛已经看到原料断绝后,璃记那流光溢彩的店铺变得空空荡荡、门可罗雀的凄惨景象。没有精油,昂贵的“璃光”、“月影”香露就成了空瓶;没有天蚕丝和流光锦纱,“云裳阁”的高端定制就成了笑话;没有生丝和珍珠粉,“清颜坊”的拳头产品也难以为继!

一个月?恐怕连半个月都撑不到!昨日那震撼京华的一百二十八万两流水,此刻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一座建立在流沙上的金山,随时可能轰然坍塌。

“王妃…当务之急,是…是赶紧筹措现银,从其他渠道高价抢购原料啊!”一位负责采买的年轻管事忍不住急声道,“哪怕对方抬价,我们也得跟!不然…”

“跟?”沈清璃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对方财力深不可测,行动统一迅捷,显然背后有庞大的资金池支撑。我们账上现银是不少,但昨日流水大部分已按计划入库或存入钱庄生息,能动用的现银流是有上限的。对方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我们若盲目跟价,只会被拖入无底洞般的烧钱陷阱,最终耗尽所有流动资金,不战自溃!正中对方下怀!”

年轻管事被噎住,脸色涨红,哑口无言。其他管事也面面相觑,一筹莫展。抢购是死路,不抢购更是坐以待毙!这几乎是个无解的死局!

“王妃,”一直沉默的小翠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还有一事…今早店门刚开,虽然昨日那‘旧衣换新’活动反响巨大,风向扭转,但…拿着票据来要求兑现‘玉肌膏’或‘十两银票’的人,比预想的要多出数倍!而且…而且其中不少是生面孔,眼神闪烁,拿了东西就走,根本不像是真心来兑换的…倒像是…像是专门来挤兑的!库房那边报过来,预备的赠品玉肌膏和抵用银票,消耗速度远超预期!”

挤兑!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原料被掐断是远虑,眼前的挤兑危机就是近忧!对方的手段环环相扣,不仅要断你的后路,还要在正面制造混乱,加速你的崩溃!

沈清璃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一丝朱雀大街特有的市井气息。楼下,虽然没有了昨日的疯狂长龙,但拿着各色污损旧衣前来兑换的人流依然络绎不绝,其中果然夹杂着不少神情鬼祟、目光游离的身影。

而在兑换点的旁边,璃记正常营业的柜台前,客流却明显稀疏了许多,显然昨日的风波和今日的原料危机阴影,已经开始影响正常的商业信心。

“好,很好。”沈清璃看着楼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断我粮道,乱我军心。这是要把我沈清璃和璃记,在京城这潭深水里,活活摁死啊。”

靖王府书房,檀香的气息也无法驱散弥漫其中的肃杀与冰冷。

萧珩背脊挺直如松。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一份墨迹淋漓的奏折副本,正是他昨夜亲笔所书弹劾沈侍郎“教妻无方,内帷失德”的折子。旁边,是莫寒刚刚呈上的两份密报。

一份详细记录了昨夜京兆府大牢的“热闹”景象:散布谣言的源头“快嘴张”、“包打听”等地痞,以及那几个被王氏收买传唱童谣的孩童父母,一个不少,全被“请”了进去。京兆尹刘大人得了靖王府侍卫统领“亲自听审”的暗示,丝毫不敢怠慢,连夜突审,几道杀威棒下去,该招的不该招的都吐了个干净。口供、人证、物证(散播谣言的铜板),铁证如山,矛头直指沈府管事王福,以及他背后的王氏!

另一份密报,则是关于原料危机的初步探查结果。字迹简练,信息却触目惊心。

“查:扫货西域奇花精油者,为首乃‘兴隆记’胡商阿卜杜,背后疑有陇西巨贾‘通汇源’钱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