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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极乐宫正北方位,有一座五层高塔巍然矗立,名为双双之塔。

它坐北朝南,塔身巍峨壮丽,以厚重的金石砌就。

塔尖修长而挺拔,表面覆以鎏金铜瓦,带着直破天际之势。

塔檐之下,木枋交错,构建斗拱层层叠叠。

檐角处,风铎悬垂而下,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其声空灵悠远。

此塔,曾是海梦娅与亡夫双宿双栖、共修仙法之地。

彼时塔内香雾袅袅,仙音隐隐,二人于此参悟天地至理,共探长生之秘。

然而,今时今日,却成了禁锢风子垣的幽冷牢笼。

此刻的风子垣,身形憔悴,衣衫凌乱,往昔潇洒不羁的风采早已消失殆尽。

他被困于一间布满禁制的房室内,一步也不能踏出。

每日,冰月会端着食盘而来,其上,皆是精心烹制的珍馐佳肴以及琼浆玉液。

她将食盘轻轻放在桌上,微微欠身,轻启朱唇道:

“风公子,吃些东西吧,莫要再这般执拗,伤了自身。”

风子垣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倔强。

他嘴唇干裂,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声音沙哑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我风子垣岂会受你这等施舍的恩惠,拿走!”

冰月见状,柳眉微微一蹙,眉间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冷冷地道:“你若是一直这般绝食,最后苦的只会是你自己,何苦如此?”

风子垣听闻此言,冷哼一声,道:

“我风子垣会为了这区区口腹之欲而折腰!”

说罢,他将脸别向一旁,不再说话。

冰月见风子垣如此决绝,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恼怒,但她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冷冷言道:

“既然如此,那便随你吧。”

言罢,她转身离去。

风子垣望着冰月离去的背影,随后又无力地垂下头。

……

如此这般,时光如白驹过隙,一个月转瞬即逝。

这一日,风子垣静静地躺在床上,形销骨立,已然饿得枯瘦嶙峋,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整个人都脱相了。

他的双眼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对周围的一切都已麻木。

忽地,一声高亢且悠长的声音响起:“女王驾到!”

话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只见海梦娅身着华丽的凤袍,头戴璀璨的凤冠,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步走了进来。

这是她一个月来,首次来探望风子垣。

海梦娅本欲给风子垣一个下马威,怎料他性子刚烈异常,竟以绝食相抗。

初时,她自恃身份,强作镇定。

然而,随着时日推移,眼见风子垣日渐憔悴,气息奄奄,她心中终是慌了神,忙不迭放下身段,匆匆赶来探望。

只见她行至床榻前,目光缓缓扫视了一眼床上那形销骨立的风子垣。

但见其面色苍白如纸,双颊深陷,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眼神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

随后,她朱唇轻启,轻声说道:

“子垣,本宫今日特来瞧瞧你。闻听你这一个月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这般自苦,身子如何能扛得住?莫要再这般固执了,好吗?”

听到海梦娅的声音,风子垣缓缓转过头,用黯淡无光的眼睛瞧了对方一眼,随即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海梦娅见状,柳眉微微一蹙,随即吩咐道:“把粥端上来。”

一名宫人闻声,连忙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上前。

托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粥的香气在囚室中弥漫开来。

海梦娅伸出纤纤玉手,轻轻端起碗,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那冒着热气的粥,柔声道:

“本宫给你吹凉了,你吃口吧,不然会饿死的。”

风子垣身体虚弱得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唇微微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你……莫要……再白费心机……我是不会吃的。”

声音虽弱,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海梦娅看着眼前这副模样的风子垣,不由叹了口气,道:

“你何苦如此,这般折磨自己,又有何益?”

风子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拼尽全身力气,嘶声道:

“我风子垣生是自由身,死亦为自由魂,岂会屈服于你这等权势之下!纵使饿毙于这囚室之中,亦绝不生半分妥协之念!”

言罢,他忽觉喉间一阵刺痛,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凄厉,在房室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令人闻之,心生酸楚。

海梦娅看着风子垣那决绝的神情,脸色微微一变,冷冷道: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便随你吧。不过,莫要以为本宫会任由你饿死。”

然后,她转过身,对着身旁的冰月吩咐道:

“强行喂他辟谷丹,不要把他饿死了。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届时本宫定不轻饶!”

冰月连忙欠身,恭敬道:“是。”

言罢,冰月对着身后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几名手下会意,立刻大步上前,迅速架起瘫软在床的风子垣。

“别…别碰我…”

风子垣身体虚弱,仍拼尽全力挣扎着,口中发出低沉的怒吼。

然而,他那点微薄的力气,在几个身强力壮的手下面前,不过是蚍蜉撼树。

如此这般,连续几次之后,风子垣虽仍满心不甘,却也渐渐没了力气挣扎。

冰月从袖中取出一枚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辟谷丹,走到风子垣面前,伸出纤纤玉手,捏住风子垣的下巴,用力一掰,迫使他张开嘴巴,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便将辟谷丹塞了进去。

她又端起一旁的水,灌入风子垣口中,助他将丹药咽下。

就这样,在随后的日子里,冰月将饭食换成了辟谷丹,每日强行逼他服下。

而海梦娅,每隔几日便会来探望风子垣,继续好言相劝。

然而,风子垣却似一块顽石,始终不为所动,不仅用那冰冷而又决绝的态度回应她,甚至出言顶撞,直把海梦娅气得面色铁青,柳眉倒竖,最终只能愤然拂袖而去。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互不相让,谁也奈何不了谁。

……

“子垣,子垣……”

一声声轻柔却又带着无尽焦灼的呼唤,似从遥远天际飘来,又似在耳畔萦绕。

风子垣原本昏沉的头脑,在这声声呼唤中渐渐清醒。他微微动了动干涩的眼皮,缓缓起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待视线逐渐清晰,却惊觉自己竟置身于悬崖之边。

狂风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云雾缭绕其间,仿若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

就在这时,一道似曾相识、魂牵梦萦的身影,蓦然闯入风子垣的眼帘。

南宫若雪身着一袭红绿交织的婚袍,正站在崖边。

她发髻高挽,珠翠摇曳,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痕,打湿了她精致的妆容。

手中举起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刀刃紧紧架在自己那白皙如玉的脖颈处。

“雪儿!你这是做什么?”

风子垣见状,心中大骇,惊呼之声脱口而出,作势就要冲上前去。

“别过来!否则我死给你看。”

南宫若雪带着凄厉的哭腔喊道。

风子垣心中一紧,忙停下脚步,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急切地劝说道:

“雪儿,你先把刀子放下,有什么事你告诉我。莫要如此冲动,天大的难事,咱们一同面对便是。”

南宫若雪抽泣着,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怨,道:

“子垣!母亲要把我嫁人,我不愿意,只好以死明志。这世间于我而言,已无留恋之处,若不能与你相守,活着又有何意义……”

话未说完,她已是泣不成声。

风子垣大惊,急道:

“我这就去跟令堂求情,我定会向她表明我的心意,让她知晓你我二人情比金坚,非彼此不可。”

南宫若雪却只是疯狂地摇着头,发出悲凉的呐喊:

“这么多年,你在哪儿,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你可知道,这无数个日日夜夜,我是如何熬过来的……”

“我……”

南宫若雪的质问,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刺入风子垣的心中,让他突然语塞。

只觉满心愧疚,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风子垣,我恨你!”

南宫若雪说着,整个人朝着悬崖下直直坠去,消失在风子垣的视线中。

“雪儿!”

风子垣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跟着跳了下去。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他在半空中拼命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南宫若雪。

可二人的距离却似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无论他如何奋力伸展手臂,都始终够不着对方。

南宫若雪的身影在云雾中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风子垣心中大急,想要大声呼喊,却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一黑,风子垣只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

“啊!”

风子垣自噩梦中惊醒,身子猛然一颤,似从万丈深渊中被狠狠拽回。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打湿了凌乱的发丝。

四下望去,只见自己依旧身处双双塔中,身上戴着冰冷的镣铐。

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哐当哐当”的刺耳声响。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梦中的景象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南宫若雪绝望的眼神以及她坠落悬崖时凄厉的呼喊,都似一把把利刃,狠狠刺痛着他的心。

他握紧了拳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决绝之意。

“不能再这般僵持下去了,若继续如此,恐怕此生都将被困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