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开放日的喧嚣，直到傍晚时分才渐渐散去。
球迷们带着满脸的意犹未尽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三三两两地离开，口中讨论的，无一不是那座名为“黄河体育中心”的宏伟球场。
休息室里，球员们还没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我刚才掐了自己一下，是真的，不是做梦。”陈蒲瘫在椅子上，眼神发直，喃喃自语，“下个赛季……咱们就能在新球场踢亚冠了？”
“何止是亚冠，”谢文能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你想想，在那样的球场里，踢中超，踢足协杯，是什么感觉？那草皮，那看台，简直了！”
老将郑铮没有参与年轻人的讨论。
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手机屏幕上，是他刚刚保存下来的新球场效果图。
图片上，橙色的海洋簇拥着全新的球场，气势磅礴。
他用手指轻轻划过屏幕，眼神复杂。
他见过球队双冠王的辉煌时刻，也经历过球队濒临降级最黑暗的低谷，原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就会在颠簸中走向终点。
但他从未想过，在生涯的末期，还能亲眼见证一个王朝地基的奠定。
“老郑，想什么呢？”王大雷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件没来得及脱下的“王指导”文化衫。
郑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在想，要是能年轻十岁就好了。”
一句简单的话，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是所有老队员共同的心声。
另一边，蓝桥集团画出的那张宏伟蓝图，尤其是“下赛季启用新主场”这个明确的时间表，彻底引爆了整个球迷圈。
各大足球论坛上，关于“黄河体育中心”的帖子，盖楼的速度比讨论球队引援时还要夸张。
“兄弟们，都冷静一下！我用地图测了一下，新球场的位置，在咱们济南的大北边，离市区可不近啊！以后看球，来回不得三个小时？”一个Id叫“老泰山爱喝酒”的球迷，率先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帖子下面，立刻分成了两派。
“距离是问题吗？只要球队踢得好，就算把主场搬到泰山顶上，我也爬上去看！新专业球场啊！想想就激动！再也不用看奥体那坑爹的跑道了！”
“就是！你没听董总说吗？下赛季！这效率，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新球场观赛体验肯定没得说，到时候咱们北看台的兄弟们，可以搞个覆盖整个看台的tIFo，那场面，啧啧，吓死小日子和棒子！”
“楼上别光想好事，上座率是个大问题。现在奥体还在市里，大家下班了坐个公交就过去了。以后去新球场，很多人可能就没那个时间精力了。到时候六万人的专业球场，坐个一两万人，空荡荡的，多难看？”
“怕什么？你没看开放日那阵仗？林指导现在就是咱们的活招牌，只要林指导在，球场就满不了！再说了，俱乐部肯定会考虑交通问题的，说不定有球迷大巴呢？”
回到宿舍的球员们也兴致勃勃地刷着这些帖子。
“哎，文能，你看这个球迷说的，让你在新球场第一个进球，然后滑跪庆祝，从南边一直滑到北边。”陈蒲乐得在床上打滚。
“......这怎么可能滑那么远……不过，新球场，真的假的？下赛季就能用上？”他还是觉得有点像做梦，那效果图，太科幻了。
“那必须是真的啊！你没看咱们新老板那气场？说下赛季就下赛季，这叫实力！”陈蒲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你看，球迷们都开始设计tIFo图案了......我看看，这个好，剪出林导场边指挥的身影，下面写着的是‘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到时候挂满整个看台！”
正当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一个硕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
王大雷穿着“王指导”文化衫，戴着黑框眼镜，手里还拿着一本硬壳笔记本，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吵什么吵？一点都不稳重。”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新球场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吹牛吧你，雷哥。”陈蒲不信。
“我这叫‘信息渠道’，懂吗？”王大雷把笔记本往桌子上一拍，开始了他的“高论”，“我跟你们说，一个球场的设计，学问大着呢。你们光看好不好看，我看到的是什么？是战术！你们看那个顶棚的设计，半开放式的，这就有讲究了。它能影响球场内部的气流，从而影响高空球的飞行轨迹。以后咱们打长传冲吊，就得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他指着手机上的效果图，唾沫横飞：“还有草皮的朝向，排水系统的布局，甚至球员通道出来正对着哪个看台，这都会影响球员的心理状态。你们以为建个球场就是盖个房子？肤浅！”
陈蒲和谢文能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但又感觉他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雷哥，你这……都是从那本‘天书’里看的？”谢文能忍不住问。
“这叫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王大雷把胸脯一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林昊打来的。
王大雷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他赶紧站直了身体，毕恭毕敬地接起电话：“喂，林导！”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电话那头，林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啊？林导，我……我没犯什么事儿吧？”
王大雷心里咯噔一下，放假期间被主教练传唤，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让你来就来，哪那么多话。”
电话挂了。
王大雷的脸垮了下来，对着陈蒲和谢文能，强行挽尊：“看见没，林导这是有重要的战术问题，要跟我这个‘朋友’商量。你们啊，还差得远呢。”
说完，他揣着那本硬壳笔记本，忐忑不安地走向了办公楼。
林昊的办公室里，他并没有看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术报告，而是开着一个网页，上面是球迷论坛的帖子。
“林导，您找我？”王大雷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
林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然后把电脑屏幕转向他。
“看看吧。”
王大雷凑过去一看，正是那个讨论新球场交通问题的帖子，下面几百楼的回复，说什么的都有。
“球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林昊开口了，“一个俱乐部，不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成绩很重要，但球迷的感受，同样重要。”
王大雷愣住了，他没想到林昊叫他来，是为了说这个。
“我看了，你也在网上跟人对线了？”林昊看了他一眼。
王大雷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刚才为了维护俱乐部的决定，用小号在论坛里跟人吵了半天，没想到这都能被林昊发现。
“你的想法不重要，球迷的想法很重要。”林昊打断了他，“张总那边，已经在准备处理这件事了。我叫你来，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空无一人的训练场。
“一个教练，要考虑的，不光是球场上的九十分钟。球场外的一切，舆论、球迷、商业……这些，都会影响到你最终能不能赢下那九十分钟。”
“你那本‘天书’，只是教你怎么排兵布阵。但怎么管理人心，怎么应对危机，那上面没写。”
王大雷看着林昊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觉得，林昊今天叫他来，不只是在说球迷的事，更像是在给他上另一堂课。
一堂关于“主教练”的，更深刻的课。
就在这时，张龙祥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昊接起电话，听了几句，便开口道：“张总，球迷的顾虑，我们必须正面回应。我建议，尽快组织一次恳谈会，把球迷代表、媒体、甚至市政府相关部门的人都请过来，我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说清楚，把我们的解决方案摆出来。”
“这事儿，不能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