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终场哨引发的混乱，最终被场地安保的介入和双方教练组的克制强行压了下去。
但那根刺，已经深深扎进了每个泰山队球员的心里。
“经过短暂的混乱，场面终于得到了控制！”
“现在，等待着两支球队的，将是足球比赛中最残酷，也最刺激的环节——点球大战！这是林昊指导上任以来，第一次率队面临点球决胜，这对他的球队和他本人，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客队替补席前，一片狼藉。
被踹歪的座椅，散落一地的空水瓶，还有球员们脸上混杂着汗水、不甘和疲惫的神情。
“莫伊塞斯，克雷桑，费莱尼，你们三个。”林昊的声音冷静，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和球员确认，“你们三个经验最丰富，心理素质最好，一、二、五，给我把头阵和结尾守住。”
莫伊塞斯和费莱尼毫不犹豫地点头。
克雷桑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偏执，他看了一眼林昊，又看了一眼莫伊塞斯，重重地应了一声。
他知道，这是教练给他的信任，也是他救赎自己的机会。
“第四个，彬彬，你上。”林昊看向刚刚拼了半场加时赛的刘彬彬。
刘彬彬愣了一下，随即挺起了胸膛。
“别想太多，就当是平时训练，你不是最喜欢跟大雷玩这个吗？照着你最有把握的角度踢就行。”林昊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三个……”林昊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乌兹别克斯坦后腰，哈姆罗别科夫的身上。这位中亚铁汉整场比赛都在干着最累的脏活累活，话不多，但眼神始终坚定。
“哈姆罗别科夫，你来。”
哈姆罗别科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名单确定，林昊没有再多说什么战术。
他把手伸向了圆圈的中央。
球员、教练、队医、翻译……所有穿着橙色衣服的人，都围了过来，手搭着手，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堡垒。
“我知道这场球踢得有多憋屈。”林昊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裁判、对手、他们的球迷，所有的一切都在跟我们作对。他们想用这种方法让我们崩溃，让我们认输。”
“但是，看看你们身边的人！”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看看这些跟你一起拼了一百二十分钟的兄弟！看看看台上支持我们的球迷！我们流的汗，我们挨的踢，我们受的委屈，不是为了在这里低着头回家的！”
“现在，机会来了。就在十二码点上。没有干扰，没有黑哨，一对一，男人对男人。用你们的脚，告诉他们，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盘外招都是狗屁！”
“把胜利，从他们的喉咙里，给我硬生生地抠出来！”
“泰山队——”
“加油！！！”
一声压抑了整场的怒吼，从这个小小的堡垒中爆发出来，像一声惊雷，响彻在工体嘈杂的夜空下。
点球大战正式开始。
泰山队选择了球门右侧，那里是国安死忠球迷所在的看台。
震耳欲聋的嘘声和谩骂，像是要掀翻顶棚。
“好的，点球大战即将开始！北京国安率先主罚，走上罚球点的是他们的中后卫恩加德乌！王大雷正在和看台上的国安球迷进行互动，他的心理素质真是非常强大……”
王大雷走上门线，他习惯性地左右手各摸了一下立柱，又跳了跳，对着那片绿色的海洋，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国安队第一个出场的恩加德乌助跑，起脚，射向球门的左侧。
王大雷的判断完全正确，他像一头猎豹飞身扑了过去，指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皮球旋转带起的风。
但，就差那么一点。
“罚进了！恩加德乌！非常稳健！王大雷判断对了方向，但是球速太快，角度也足够刁钻！2比1！国安取得了领先！”
恩加德乌兴奋地挥拳怒吼，工体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现在压力来到了泰山队这边，第一个出场的，是他们的头号射手克雷桑！常规时间他错失良机，这个点球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克雷桑抱着球，走向了那个决定命运的白点。
他将球稳稳放下，后退，抬头看了一眼球门后的侯森。
哨响。
克雷桑助跑，在即将触球的瞬间，他的身体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停顿。
“克雷桑，一个节奏上的停顿，完全骗过了门将侯森！冷静！太冷静了！他用最聪明的方式将球罚进，将功补过！2比2平！”
克雷桑没有庆祝，只是转身，高高举起右拳，然后平静地走回中圈，与每一个队友击掌。
第二轮。
老将张呈栋一脚推射，轻松骗过王大雷，3比2。
轮到泰山队，莫伊塞斯走上了罚球点。
“莫伊塞斯！同样是势大力沉！3比3！罚进之后……看他的动作！一个看表的动作，还有一个掐麦的动作！这是对常规时间那些争议判罚最直接的回应！莫伊塞斯的性格真是太强硬了！”解说员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兴奋。
这是他的回击，回击那被偷走的角球，回击那张莫名其妙的黄牌，回击那些莫名其妙的判罚。
第三轮，国安队的王子铭顶住压力，冷静推射中路，4比3。
“泰山队第三个出场的是哈姆罗别科夫……我的天！这是一脚爆射！球网都在颤抖！没有任何的犹豫，这就是纯粹的力量！4比4！”
哈姆罗别科夫没有花哨的动作，助跑，然后就是一脚势大力沉的爆射，皮球“咣”的一下砸在球网上，力量之大，让整个球门都晃了三晃。
第四轮。
场上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看台上，不少球迷已经不敢再看。
国安队的高天意稳稳将球罚进，5比4。
“第四轮，刘彬彬！顶住了压力！他也罚进了！5比5！双方前四轮全部命中，这简直是神仙打架！球员们的心理素质都太出色了！”
刘彬彬一脚贴地斩，将球送入网窝，随后激动地跪地滑行，冲向了场边的教练席！
命运的第五轮。
“关键的第五轮！国安队出场的是姜祥佑！如果他罚进，赛点就将来到国安这边……他助跑……起脚……打门！哎呀——！高了！皮球直接飞上了看台！姜祥佑罚丢了！他罚丢了这粒至关重要的点球！机会！泰山队的机会来了！”
姜祥佑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他过于追求角度，一脚将球踢飞。
死寂。长达两秒钟的死寂之后，泰山队的替补席“轰”的一声炸了！
“现在，山东泰山队迎来了他们的赛点！只要罚进这个球，他们就将淘汰北京国安，晋级下一轮！走上罚球点的，是费莱尼！全场的目光，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了这位比利时中锋的身上！他能顶住吗？”
那个男人站了出来。
身高一米九四的比利时人，顶着一头标志性蓬松卷发的马鲁万·费莱尼。
他从容地走向罚球点，高大的身躯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他没有去看球门，也没有去看侯森，只是低头，用手轻轻地将皮球摆正。
哨声响起。
他助跑，起脚，没有爆射，没有技巧，只是用脚弓，举重若轻地一推。
“哨响了！费莱尼……推射！球进了！球进了！比赛结束了！山东泰山队做到了！他们在点球大战中战胜了北京国安，成功晋级！”
网花翻滚。
5比6。
“伟大的胜利！一场跌宕起伏、火药味十足的京鲁大战，最终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画上了句号！让我们恭喜山东泰山队！”
解说员的咆哮声中，王大雷第一个从门线上冲了出来，他像一头出笼的猛虎，狂奔了整个球场，一个飞身，将刚刚转身的费莱尼死死抱住！
替补席上，老徐、刘彬彬、李源一……所有球员和教练组成员，像潮水一般涌进了场内。
他们扑向费莱尼，扑向王大雷，所有人抱在一起，又笑又跳，尽情地宣泄着，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林昊站在场边，看着眼前这片橙色的狂欢海洋。
他没有冲进去，只是死死地攥着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转过头，望向球场另一端那个失魂落魄的葡萄牙教练，望向那片陷入死寂的绿色看台，望向那个在安保护送下仓皇离场的裁判背影。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口气，憋了整整一百二十分钟。
现在，终于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