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眼前的幻境如镜花水月般破碎。周围依旧是那条青石阶梯，只是他已经站在了大约百步开外的地方，身边空无一人。而那些刚刚还和他并肩的人，此刻有的在原地手舞足蹈，状若疯癫；有的满脸恐惧，连滚带爬地逃下山去；还有的，则双目紧闭，盘膝而坐，显然是陷入了更深的幻象之中。
原来，这问心路，一步一幻境，一步一叩问。心有执念，便会停滞不前；心生动摇，便会被直接逐出。唯有道心坚定、明辨本真者，方能破除虚妄，继续前行！
……
与此同时，一个衣着朴素、面黄肌瘦的少年，正经历着他的问心之路。
他叫石磊，是望月城药铺的学徒，天生五行杂灵根，被家族判定为修行废物。
他的幻境里，是家族大殿。曾经高高在上的族长和长老们，此刻都跪在他的面前，谄媚地笑着，奉上无数天材地宝。
“石磊啊，是我们有眼无珠！您才是我们石家千年不遇的麒麟儿！”
“求求您，传我们一点无上仙法吧！”
少年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得报大仇的快意，只有深深的悲哀。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轻轻一挥手，幻象散去。
下一刻，他看到自己回到了家，身患重病、卧床不起的母亲，在他的丹药调理下，恢复了健康。母亲拉着他的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少年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继续向前走。他又看到，自己站在了云端，俯瞰着天地万物，感悟着大道至理，那种与天地同在的玄妙感觉，让他沉醉。
原来，他求道，一为亲情，二为本心对大道的向往。纯粹，而又干净。
他的脚步，坚定而有力，一步一步，超越了无数在他身前陷入幻境的修士。
山下，数万双眼睛都看得呆了。
在他们眼中，那条青石阶梯上，正上演着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现形记”。
有人突然跪地痛哭，忏悔自己曾经犯下的恶行。
有人则面目狰狞，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仿佛在与不共戴天的仇人厮杀。
更有一位金丹初期的修士，本来自信满满，一马当先，却在半途突然哈哈大笑，高喊着“天下第一非我莫属”，随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直接从山上推了下来，摔了个灰头土脸，引得众人一阵哗然。
“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阵法？太可怕了！”
“这哪里是考验，这简直是公开处刑啊！把人心里的想法全都给翻出来了！”
“你们看，有几个来自其他宗门的探子，一踏上去就满脸惊恐地退下来了，显然是心怀不轨，被阵法识破了！”
这一幕，彻底打消了所有人的侥幸心理。归墟山的考验，是来真的！而且，其手段之玄妙，简直闻所未闻！
……
归墟殿前，水镜术将山门前的一切映照得清清楚楚。
“嘻嘻，师尊，我布置的阵法厉害吧！”胡倩儿邀功似的摇着张晓凡的胳膊，满脸都是得意。
“嗯，倩儿做得很好。”张晓凡含笑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水镜中的几个人身上。
那个刀客孟山，心有牵绊却能勘破，是可造之材。
那个少年石磊，身处逆境却心怀至善，道心纯粹，更是难得的璞玉。
还有几个在幻境中表现出众的人，都被他默默记下。
冯梓嘉则手持一枚玉简，飞快地记录着：“第一关问心路，耗时一炷香，已有三千七百余人被淘汰，其中不乏筑基后期乃至金丹修士。目前走在最前面的，是散修孟山，其次是……杂灵根少年石磊？”
当她看到石磊的信息时，也忍不住惊讶地挑了挑眉。一个公认的废材，在心性考验上，竟然超越了绝大多数人？
“师尊，”白素沉稳的声音响起，“后山洞府已开辟三百座，药圃灵田也已划分完毕。第一批通过考验的弟子，随时可以安置。”
“不急。”张晓凡摆了摆手，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微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
半个时辰后，孟山和石磊等人，终于走完了长达九百九十九级的问心路，来到了一个稍微平缓的平台。
前方，是一段看起来更加陡峭、仿佛直通云霄的阶梯。这段阶梯，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雾之中，让人看不清尽头。
这便是第二关——登云梯！
“呼……终于过来了。”孟山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望去，身后只有寥寥数十人跟了上来，不禁心生感慨。
就在这时，张晓凡的声音再次响起：
“登云梯，考验毅力。此梯之上，步步维艰，重压随行。修为高者，压力亦强；修为低者，压力亦弱。此关，无关修为，只看尔等，道心是否坚如磐石。”
话音刚落，孟山便一马当先，踏上了登云梯的第一级台阶。
轰！
一股无形的巨力猛然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身上瞬间背负了一座小山。这股力量不仅作用于肉体，更直接压迫在神魂之上。
孟山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涨红，但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再次迈出了第二步。
压力，更重了！
“来得好！”孟山眼中战意熊熊，他被困在筑基后期太久，需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压迫来打破桎梏！
少年石磊也踏了上去。他身体瘦弱，第一步就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虽然远不如孟山，但对他这炼气期的身体来说，同样是难以承受之重。
他咬着牙，小小的身躯在巨大的压力下微微颤抖，但他没有后退，而是像一颗扎根在岩石上的劲松，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攀登。
有人踏上几步，便承受不住，被压力弹飞出去，摔回了平台。
有人咬牙坚持，却在半途力竭，无奈放弃，滚落下来。
登云梯，比问心路更加残酷，更加直观。它筛选掉了一切投机取巧之辈，只留下那些拥有大毅力、大恒心的人。
时间缓缓流逝，烈阳高悬。
山下围观的数万人，从最初的喧哗，渐渐变得鸦雀无声。他们震撼地看着那阶梯上一个个渺小却顽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