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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人间烟火故事集 > 第53章 六楼的冰镇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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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冰箱里的期待

李明远的手指在冰箱门把手上捏出红痕,两罐冰镇可乐刚从冷冻层拽出来,外壁的水珠顺着指缝淌进袖口,凉得他胳膊一激灵,却没舍得撒手 —— 这是李想特意叮嘱要留着的,说 “等录取通知书到了,要跟周师傅一起喝,冰得越透越够劲”。客厅的挂钟 “滴答滴答” 指向下午三点,秒针在手机屏幕的 “警校录取通知书” 快递追踪页面上疯狂跳动,像在为十六年的等待倒数。

李想从初中第一次在电视上看见警察制服歹徒的画面起,就把 “穿警服” 三个字刻进了心里。卧室墙上贴满的公安英烈海报,边角被岁月磨得发卷,连董存瑞、焦裕禄海报上的警徽,都被他用手指摩挲得发亮,指尖的薄茧蹭过纸面时,总带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

“爸!快递车进小区了!我听见电动车‘嗡’的声了!” 李想的运动鞋在楼梯上踩出 “咚咚” 响,像头撒欢的小豹子冲下来,校服领口的三道白杠还沾着篮球场上的灰,额头上的汗顺着刘海往下滴,在鼻尖汇成小水珠。他突然转身冲进卧室,从抽屉最深处摸出个红包 —— 二十块钱的纸币被他叠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块,边角对齐得像刚熨过的警徽,连折痕都透着认真:“周师傅每次来都帮咱捎垃圾,上次我自行车链掉了,还是他蹲在楼下帮我修好的,这点心意必须给,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李明远的目光落在儿子右手食指那道浅疤上,去年冬天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快递员周建斌在楼下结冰的路面摔了跤,三轮车歪在单元门口,车上的包裹湿了大半。李想当时二话不说冲下去扶人,膝盖磕在碎冰碴上,食指被车筐的铁丝划了道口子,血珠渗出来染红了手套。周建斌的脸都白了,攥着李想的手一个劲道歉,李想却笑着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裹住周建斌摔疼的膝盖:“师傅没事就好,这点小伤不算啥,比我打球摔的轻多了!”

那天车上有李想订的《公安基础知识》,书页泡得发涨,“人民警察职业道德” 几个黑体字晕成了墨团,李想却没抱怨一句,只是把书小心地夹在羽绒服里,说 “晾干了还能看,别浪费”。

六楼的防盗门没关严,留着道缝,楼下电动车的刹车声 “吱呀” 一响,像道信号弹炸在耳边。李想突然把红包塞进裤兜,转身冲进厨房拿玻璃杯,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得用玻璃杯装可乐,显得正式!这可是录取通知书,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 他的校服后背印着 “初三(1)班”,明天就要去领高中新校服,可警校的招生简章早就被他翻得卷了边,上面的 “体能测试标准”“专业课程设置”,连标点符号都背得滚瓜烂熟。

“来了来了!李想同学在家吗?” 周建斌的声音裹着盛夏的热浪撞进门,额头上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眼镜片蒙着层厚厚的雾气,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用袖子蹭了又蹭。帆布包在肩膀上晃成个秋千,最上面的 EmS 信封露出半截,红色封皮在日光下亮得刺眼,“您的录取通知书,麻烦签个字。” 他的工牌在汗湿的蓝色衬衫上贴得紧紧的,照片里的人笑得露出豁牙 —— 那是前年帮三楼张奶奶搬红木家具时,被门框撞的,现在还没长好,说话时偶尔会漏风。

李想的钢笔在签收单上激动得划出破折号,笔尖的墨水混着额头上的汗珠,正好洇在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的 “警校” 两个字上,像给这两个字镀了层湿漉漉的勋章。他转身冲进厨房时,玻璃杯碰撞的脆响里,冰镇可乐 “咕咚咕咚” 倒进杯子,冒着浓密的白沫,在杯壁上凝出细密的霜花 —— 就像周建斌每次爬六楼送件时,额头沁出的汗珠,密密麻麻,却透着股让人踏实的劲儿。

第二节:裤兜里的红包

周建斌的喉结在可乐杯沿 “咕咚” 滚了滚,冰碴子硌得牙龈发麻,却觉得这是夏天最爽快的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时,他看着李想拆信封的手在不停发抖,录取通知书上的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烫金大字,在客厅的日光灯下亮得刺眼,突然想起自己儿子周磊说 “将来想当程序员,写保护大家信息安全的代码” 时,眼里也是这种亮晶晶的光,像把星星揉碎了装在里面。

“周师傅,您坐会儿歇口气,这可乐冰得很,再喝一罐!” 李想的手指在裤兜里的红包上捏了又捏,指尖的汗把红包纸洇出小湿痕。趁周建斌低头拧电动车钥匙、整理帆布包的功夫,他飞快地把红包塞进周建斌的工具包 —— 那里总装着捆扎绳、记号笔,还有块磨得发亮的橡胶垫,是周建斌怕送件时弄脏客户地板特意备的,每次送件前,都会把橡胶垫垫在地上再放包裹,连张奶奶家的实木地板都没蹭出过一道印子。

周建斌的三轮车在楼下发出 “哐当” 的启动声时,李想已经把录取通知书举到了天花板,兴奋得在客厅里转圈,校服下摆扫过茶几,带倒了个玻璃杯,“哐当” 一声脆响里,他突然指着窗外:“爸!你看!周师傅在楼下站着呢!他好像在看咱家阳台!”

防盗网的栏杆把周建斌的影子切成碎片,他手里拿着那个红包,在夕阳下闪得像块小红布,举了举又放下,手指在红包上反复捏着,像在纠结要不要上来还。李想的运动鞋在楼梯上打滑,差点摔一跤,却在三楼的平台停住了脚 —— 他看见周建斌突然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按,嘴角抿得紧紧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像根不肯弯折的扁担,透着股倔强。

“别追了。” 李明远的手掌按在儿子肩上,能摸到校服里突出的肩胛骨,像两把蓄势待发的警徽,坚硬又有力量,“你没看见周师傅手机一直在响吗?肯定是催件的,现在正是送件的高峰期,别耽误他干活。” 他的目光落在录取通知书的落款上,“公安部直属高校” 几个字沉甸甸的,像压在两代人肩上的责任 —— 当年他当联防队员时,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穿上正式警服,现在儿子替他圆了梦。

李想突然转身冲进房间,把录取通知书平铺在书桌上,用镇纸压好。台灯的光晕里,他用红笔在 “入学须知” 里 “体能训练” 那一条旁画了个大大的五角星,笔尖用力过猛划破纸页时,楼下传来周建斌的电动车喇叭声 ——“嘀嘀” 两短,像在说 “恭喜你,小伙子”,清脆又响亮,钻进窗户,落在录取通知书上,像个无形的祝福印章。

他不知道的是,楼下的周建斌捏着红包,给妻子发了条微信:“李想家孩子考上警校了,给我塞了个红包,我得想办法还回去,不能让孩子觉得‘送礼’是该的。” 发送键刚按下去,手机又响了,是快递站催他送最后一批件的电话,他把红包塞进内兜,拧动车钥匙,三轮车的 “嗡” 鸣声里,心里却盘算着:明天得给孩子带点东西,不能让这份心意落空。

第三节:工具包里的秘密

周建斌的三轮车在下一个小区的单元门口停稳时,工具包的拉链还在发烫,仿佛还残留着红包的温度。他把红包掏出来对着太阳照了照,二十块钱纸币上的水印在光里泛着浅绿,清晰可见。风一吹,工具包的拉链开了条缝,露出里面那本用透明胶带缠了三层的硬纸盒 —— 是他特意给李想准备的回礼,里面装着本《刑侦案例汇编》,是托当辅警的表弟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扉页上用蓝笔写着 “愿你永远记得帮人的热乎劲,做个心里装着老百姓的好警察”,字迹被早上的汗水晕得有些发虚。

“周哥,发啥愣呢?301 的张阿姨都催第三次了!” 同行的老张骑着电动车过来,递来瓶冰镇矿泉水,瓶身上的水珠滴在周建斌的手背上,凉得他一激灵。老张的目光落在红包上,了然地笑了:“是不是六楼那小子给的?我跟你说,你就是太实诚,人家孩子一片心意,你拿着呗!”

周建斌的喉结 “咕咚” 滚了滚,心里暖烘烘的。去年冬天儿子周磊得肺炎,他在医院守了七天七夜,积压的快递堆成了山,是李想家帮他把快递分类好,李明远还骑着电动车帮他送了三天件;李想妈妈每天炖排骨汤,让他用保温桶带给儿子,桶底的枸杞、党参和红枣,比他半个月的菜钱加起来还贵,他当时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说 “谢谢”。

“这钱我肯定得还回去。” 周建斌把红包小心翼翼塞进内兜,贴在胸口的位置,车轮碾过小区的减速带,发出 “咚咚” 的响,“那小子马上要当警察了,咱不能让他觉得‘送礼’是理所当然的事,得让他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好,不是靠钱衡量的。” 他想起父亲 —— 退休的老邮递员常说的一句话:“手里过的不光是包裹信件,更是人心,得捧着、护着,不能寒了人家的好意。”

傍晚的霞光把六楼的阳台染成金红色,像披了层喜庆的绸缎。周建斌停在楼下,抬头看见李想正站在阳台上挥舞录取通知书,校服的影子在墙上晃成个威风凛凛的剪影,像个真正的警察。他突然把那个缠了三层胶带的纸盒放在李想家的鞋柜上,轻轻按下门铃,没等里面有人回应就转身快步走了 —— 刚骑上三轮车,就听见背后传来李想的喊声:“周师傅!等等!您落东西了!”

周建斌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三轮车的 “嗡” 鸣声里,他听见李想的声音越来越远:“周师傅,谢谢您的书!我一定好好看!”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摸了摸胸口的红包,心里盘算着:等周末,就把红包换成文具,给李想送去,就说是 “开学礼物”,这样孩子肯定会收下。

回到家时,周磊正趴在桌上写作业,看见他手里的《刑侦案例汇编》空盒子,好奇地问:“爸,你不是说要给李想哥送书吗?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周建斌坐在儿子身边,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周磊突然眼睛一亮:“爸,我也想当警察!李想哥当警察这么光荣,我也想跟他一样,帮别人!” 周建斌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突然觉得,这比收到任何红包都让人开心。

第四节:警徽下的传承

开学前的家庭聚会上,李想的录取通知书被摆在餐桌中央,像件珍贵的展品,旁边的《刑侦案例汇编》翻开着,周建斌写的那句赠言被李明远用精致的相框裱了起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墙上,和当年他当联防队员时的红袖章并排挂着 —— 红袖章的红布已经褪色,边角磨破了,却还沾着当年夜市巡逻时的尘土,像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六岁的妹妹举着冰镇可乐,奶声奶气地说:“哥以后当警察,是不是就能抓小偷、帮好人了?就像电视里那样!” 李想突然挺直腰板,像宣誓似的,声音响亮又坚定:“不光要抓小偷,还要帮周师傅这样的好人,帮所有需要帮忙的人!就像周师傅帮我修自行车、帮张奶奶搬东西一样!”

李明远的目光落在阳台的旧物箱上,里面装着他年轻时当联防队员的装备:手电筒、哨子、红袖章,还有一把没开过刃的橡胶棍。当年他在夜市抓小偷时,被小偷用水果刀捅伤的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李想当时才六岁,抱着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说 “爸爸我长大了要当警察,保护你,不让坏人欺负你”,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水果糖,糖都被眼泪泡化了,黏在他的裤子上。

“周师傅托人捎来的,说是给你的开学礼物。” 李想突然从书包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枚辅警的旧肩章,边角磨得发亮,却擦得干干净净,连金属扣都透着光,“他说这是周磊哥以前当辅警时戴过的,现在周磊哥要去考警校的成人自考,让我留着,警醒自己不管啥时候都不能忘了初心。” 他小心翼翼地把肩章别在录取通知书的封面上,金色的警徽和银色的肩章在灯光下交相辉映,像两颗互相守望、彼此照亮的星星。

开学那天,周建斌的三轮车破例开进了学校 —— 李想跟学校保安好说歹说,才同意让周师傅把车开进来帮忙搬行李。李想的行李箱上贴满了从快递单上剪下来的邮票,五颜六色的,像件艺术品,每个邮票下面都写着 “加油”“坚持”“不忘初心” 的小字。

周建斌帮他把箱子搬上校车时,突然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儿子周磊也报了警校的成人自考,说看你当警察这么光荣,他也想跟你学,以后当个体面的、能帮人的警察。” 他的手指在李想的书包上划了划,那里别着枚新的警徽挂件,是用他送的那本《刑侦案例汇编》的书脊木料做的,小巧又精致,上面刻着 “警” 字。

“周师傅,这钱您一定收下!” 李想突然把那个红包又塞进周建斌手里,这次紧紧按住了他的手腕,眼神格外认真,“这不是送礼,是我预支的‘破案奖金’!等我将来立了功,拿到真正的奖金,再请您喝冰镇可乐,喝最好的那种!” 校车的喇叭响了,催促学生上车,他转身跑上车时,校服后背用马克笔写的 “未来警官” 四个字,在阳光下闪得耀眼,像个滚烫的承诺。

周建斌站在原地,捏着手里的红包,看着校车渐渐远去,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红包,是两代人对 “善良”“正义” 的传承,是比警徽更珍贵的东西。

第五节:阳台上的守望

四年后的毕业典礼上,李想的警服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肩章在阳光下泛着庄严的光。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时,突然指着台下的周建斌笑了,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我收到的第一份‘警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一位快递师傅送的《刑侦案例汇编》,扉页上写着‘愿你永远记得帮人的热乎劲’,这句话,我记了四年,也会记一辈子。”

台下的周建斌眼眶突然热了,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的三轮车早就换成了电动厢式货车,车身上印着 “诚信快递,温暖送达” 八个字,副驾上总放着两罐冰镇可乐,遇见爬楼送件的同行或者需要帮忙的人,就递过去一罐。儿子周磊坐在他旁边,穿着崭新的辅警制服,正用手机激动地拍着台上的李想,说 “以后一定要跟李哥当同事,一起保护老百姓”。

李想走下台时,第一时间走到周建斌面前,敬了个标准的警礼:“周师傅,谢谢您当年的书,还有那枚肩章,我一直带在身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崭新的警徽,“这是我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送给您,也送给周磊哥,希望我们都能记住初心,做个帮人的好警察。”

李明远的手机里存着一张照片,是李想第一天穿警服回家时拍的。照片里,李想站在六楼的阳台上,周建斌的货车刚好停在楼下,两人隔着六层楼的距离,同时敬了个礼 —— 李想的警礼标准又庄严,周建斌的礼虽然不标准,却格外真诚。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根并肩而立的旗杆,笔直又坚定。

入职后的第一个周末,李想回了趟家。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周建斌的货车停在路边,几个快递员围在车旁,周建斌正给他们分冰镇可乐。看见李想,周建斌笑着递过来一罐:“尝尝,还是当年那个牌子,冰得很!”

李想接过可乐,刚拧开瓶盖,就听见有人喊 “抓小偷”—— 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手里攥着个女士包,从旁边的超市冲出来,正好往他们这边跑。李想反应极快,扔下可乐就追了上去,三两步就把小偷按在地上,手铐 “咔嚓” 一声戴上时,周围响起了掌声。

被偷的女士正是三楼的张奶奶,她拉着李想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想儿,你真是好样的!没白当警察!” 周建斌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汗,你刚才追小偷的时候,跟当年帮我扶车一样,还是那么冲!”

李想擦汗时,突然看见周建斌的货车副驾上,放着那本《刑侦案例汇编》,扉页的字虽然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他突然明白,那些六楼的冰镇可乐、来回推让的红包、代代相传的肩章,早就把 “帮人” 两个字,酿成了比警徽更亮的光。

傍晚,李想站在六楼的阳台上,看着周建斌的货车渐渐远去,车身上的 “诚信快递,温暖送达” 八个字在夕阳下闪着光。他想起小时候说的那句童言无忌:“警察就是帮人的人,就像周师傅帮我们送快递、捎垃圾一样。” 现在才知道,这份 “帮人的热乎劲”,会像冰镇可乐里的气泡一样,永远带着劲儿,永远甜滋滋的,在寻常巷陌里,在平凡日子中,生生不息地传递着,温暖着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风一吹,阳台上的警徽挂件撞在栏杆上,发出 “叮叮” 的响,像在回应楼下货车的喇叭声 —— 还是那熟悉的两短一长,像在说 “平安无事,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