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祁天佑把车停进地下车库。
他没急着下车，坐在驾驶座上看了眼手机屏幕，锁屏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车子熄了火，车厢安静下来。
不到十分钟，手机震动。是祁同伟打来的加密电话。
接通后那边声音很沉：“赵瑞龙昨夜动了三笔离岸资金，金额合计两亿七千万，全部失败。”
祁天佑靠在座椅上，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
“账户被冻结了。”祁同伟继续说，“林华华提前向国际反洗钱组织提交了证据链，今天凌晨生效。
他的人在国外根本提不出一分钱。”
祁天佑嗯了一声。
“不止这个。”祁同伟顿了下，“柳小叶刚传消息过来，中纪委联合公安行动，今早六点十二个省市同步查封赵氏关联企业。
京郊别墅那边，特警已经破门，赵瑞龙被当场控制，现在押在京州看守所。”
车里很静。祁天佑低头看了眼手表，早上七点零三分。
他推开车门走出去。电梯间灯光白得刺眼，他按下一楼，镜面墙上映出他的身影。
袖扣上的甲骨文清晰可见，右手小指的扳指蹭过电梯按钮。
走出大楼时雨停了。天空灰蒙蒙的，风有点冷。他没打伞，径直走向部委办公楼。
八点整，办公室门关上。电脑开机，邮箱弹出一封加急通报：
《关于赵瑞龙涉嫌职务侵占、洗钱、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立案侦查的通知》。
附件列出了三十七家被查封企业名单，山水庄园排在第一位。
他打开另一个窗口，调出全国涉案人员统计表。
总共87人，厅级以上19人，全部停职审查。名单最后几行还在更新，不断有新的名字跳出来。
手机响了，是柳小叶。
“审讯已经开始。”她说，“赵瑞龙一开始不配合，喊话要找他父亲，说你们不敢动赵家的人。”
祁天佑坐在椅子上，手搭在笔记本边缘。
“陈河按你说的，播放了录音。”柳小叶声音平稳，“是他心腹被捕前交代的，包括指使杀人、伪造账目、贿赂官员的具体细节。
录音里还有转账记录和通话时间戳。”
祁天佑点头，虽然对方看不见。
“听完之后，他整个人塌了下去。”柳小叶说，“坐在椅子上一直念‘完了……全完了’，后来开始哭，控制不住地抽搐，口水流到胸口都没擦。”
祁天佑合上笔记本。
“他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逻辑的话。”柳小叶说，“说什么‘我不该信那个女人’‘都是她害的’，
应该是指高小凤。警察问他具体意思，他闭嘴了。”
祁天佑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停车场有辆黑色商务车刚停下，几个穿制服的人快步走进大厅。
他回桌前，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老照片。父亲躺在医院病床上，脸色发青，手上插着管子。
那是工伤事故后的第三天，厂里没人来探望，也没人负责。
他盯着看了十几秒，退出相册，把所有与赵家相关的备忘录删除干净。
中午，柳小叶来了趟办公室。她进门没说话，放下一个U盘。
“境外账户最后一环闭环了。”她说，“瑞士银行那边确认冻结资金，无法转移。
我们交出去的材料被列为A级证据，国际刑警已发出协查请求。”
祁天佑点头：“辛苦了。”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表姐的事，终于能闭眼了。”
说完就走了，门轻轻带上。
下午三点，祁同伟又来电。
“赵瑞龙的心腹交代了更多事。”他说，“包括当年怎么帮赵德汉二世做假账，怎么安排人去威胁举报者家属。
他还供出一笔黑账，藏在澳门某赌场的私人保险箱里。”
祁天佑记下关键信息。
祁同伟忽然说，“这一步走出来不容易。但你现在不能停。”
“我知道。”祁天佑说，“只要还有一个环节没断，他们就有翻身的机会。”
“目前来看，没有了。”祁同伟语气肯定，“人脉断了，钱断了，保护伞也倒了。
赵家这块牌子，从今往后就是个笑话。”
电话挂断后，祁天佑打开文件柜，取出一份牛皮纸袋。里面是赵家利益网络图谱，他已经用红笔划掉了所有节点。
最后一个圈，是赵瑞龙的名字，也被狠狠叉掉。
五点四十分，他关掉电脑。办公室只剩他一个人。走廊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远处说话，但他没听清。
他穿上外套准备离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孙连城发来的消息：“听说有几个干部还在观望，觉得赵家可能东山再起。”
祁天佑回：“让他们看吧。等判决书下来，自然就明白了。”
发完这条，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走出大楼。
傍晚六点二十三分，他站在部委门口抬头看天。乌云散开，露出一角淡蓝色的天空。
风吹过来，他整了整袖扣，转身走向地下车库。
车载导航设定为“汉东大学政治学系会议室”。明天有一场讲座，主题是“政策伦理与权力边界”。
他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车子启动，仪表盘亮起绿色指示灯。
他轻推眼镜框，低声说：“讲真，这世道，总算干净了些。”
车子缓缓驶出车库，前轮压过一道积水，水花溅起，在路灯下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