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把碎纸机接口拔下来，U盘残骸还在机器里转动。
他坐回工位，邮箱提示音又响了一次。这次是已读回执，林华华确认收到那份空壳公司名单。
他没动，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然后打开加密通讯软件，给柳小叶发了条消息：
“材料已转出，需要走内部验证通道。”
不到三分钟，回复来了：“用b-7号中转站，交技术组做资金链比对。今晚十二点前反馈结果。”
讲真，这效率只有中纪委能有。
祁天佑起身换了张SIm卡，用备用手机拨通林华华的号码。对方接得很快。
“名单收到了。”她说，“马上送技术组溯源。”
“注意三点。”祁天佑说，“第一，查这些公司的注册时间与补贴申报周期是否重合；
第二，看法人关联性，有没有交叉持股或共用财务人员；
第三，重点比对银行流水中的‘顾问费’‘咨询费’去向。”
“明白。”林华华顿了下，“这次数据量不小，但来源清晰，不像之前那样拼凑。”
“就是因为太清晰了。”祁天佑提醒，
“小心是陷阱。赵家现在最想让我们追着假线索跑偏。”
电话挂断后，他调出京州市财政局刚上传的绿色试点配套资金审批表。
七家申报企业里，有三家名字出现在刚才的空壳公司名单中。
动作这么快，说明他们已经开始洗钱。
他立刻起草一份风险提示函，抄送给孙连城和陈岩石养子。刚点发送，手机震动。
柳小叶来电，视频请求。
他接通，画面里的她穿着香奈儿套装，背景是办公室书架，江诗丹顿腕表反着冷光。
“技术组初步核验完成。”她说，“五十家公司中有四十六家的资金流存在闭环转移特征，三十八家的收款账户最终指向同一离岸信托基金。不是伪造。”
“那就好。”祁天佑点头，“接下来会有声音说我们借环保改革搞清洗，你那边能不能压一下？”
“我已经让宣传口参考近三年的典型案例通报。”柳小叶说，“提炼出六项标准，专门区分正常问责和恶意构陷。
今天下午就会以内部参阅件形式下发。”
“够快。”祁天佑说。
“讲真，我比你还急。”柳小叶看着他，“赵家越乱咬，越说明我们打到了七寸。”
视频切断后，祁天佑把参阅件打印出来，贴在白板上。
他又调取最近两天的舆情报告，
果然发现几篇自媒体文章开始带节奏，说什么“京州绿色试点实为政治清算”，还列举所谓“被整肃的企业主名单”。
但现在有了中纪委的合规背书，这些杂音很快就会被定性为不实信息。
他正准备写回应口径，一条匿名短信跳进旧手机。
截图内容是一个境外社交账号发布的照片：一个模糊的女人背影站在图书馆门口，旁边站着“祁天佑”。
配文写着：“婚约只是权宜之计？某女学者深夜密会未来夫婿。”
图像是AI合成的，像素边缘有明显拉伸痕迹。但传播量已经上千，转发里还有几个纪检系统的熟面孔。
祁天佑没删也没回应，而是直接拨通柳小叶电话：“有个事，想当面谈。”
“你说地点。”
“老地方，国企招待所茶室。监控全覆盖。”
“半小时后见。”
祁天佑提前十分钟到。茶室包间干净整洁，服务员登记了他的证件号。
他坐在靠门位置，公文包放在手边。
柳小叶准时出现，手里拿着文件夹。她坐下后没寒暄，直接打开文件：“这是《巡视整改协同机制建议书》，
我提了一个新机制，跨系统信息共享白名单。”
祁天佑接过翻看。
其中一页写着：将地方政策执行典型经验纳入中纪委巡视观察体系，指定专人作为联动观察员。
他的名字在附件名单第一位。
“你是想公开绑定？”他问。
“不是绑定。”柳小叶说，“是制度化合作。
以后你的政策动向可以直接进入巡视评估维度，谁再拿‘打击报复’做文章，就得先过纪律关。”
祁天佑合上文件。“他们会说你徇私。”
“根据《纪检监察干部亲属行为规范》第十三条。”柳小叶看着他，
“我有权选择伴侣，也有权守护这段关系。这不是违规，是履职。”
祁天佑推了下眼镜框。灯光落在镜片上，遮住眼神。
“讲真。”他说，“我不怕他们造谣，只怕你信。”
两人对视几秒。空气安静下来。
柳小叶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我知道你在防什么。但你要明白，我不是吴惠芬的学生孙玉晓，也不是高育良的侄女。
我是柳小叶。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做事。”
“所以我才敢把名单交给你。”祁天佑低声说。
谈话结束时，柳小叶起身整理外套。走到门口，她停下来说：
“明天我会提交一份《专项巡视延伸建议》，把京州列为重点观察区。程序合法，依据充分。”
祁天佑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他回到办公室已是晚上九点。电脑屏幕还亮着，邮件系统弹出新通知：中纪委办公厅签收了《延伸建议》。
他把今天的通话记录全部归档加密，放入特制硬盘。公文包仍放在手边，灯没关。
手机静音放在桌角，屏幕朝下。
凌晨一点十七分，柳小叶发来最后一条消息：
“父亲笔记本里的名单，我已经重新核对三遍。七个名字，全都对应上了。”
祁天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他翻开牛皮笔记本，在扉页那句“开车轮的人”旁边，轻轻画了个圈。然后写下两个字：同行者。
笔尖划破纸面，留下一道细长的墨痕。
窗外夜色浓重，楼道感应灯忽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