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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周家小院终于恢复了寂静。白日里人声鼎沸、鸡飞狗跳的讨债场面,如同退潮般留下了一地狼藉和难以平息的心潮。

待苏晓晓带着乐乐在里间睡下,周文渊刚想歇口气,就被周父一个眼神叫到了堂屋。大哥周文广默默跟了进来,周母则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不时往里间张望,手里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堂屋里只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光线昏黄,将周父那张布满沟壑的脸映得半明半暗,更显阴沉。他没让周文渊坐,自己也没坐,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开门见山,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老六,”他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儿子,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里没外人,你给爹交个底。那苏氏,到底是什么路数?”

他不等周文渊回答,便急不可耐地继续说道,语气带着焦躁和后怕:“你看看她今天那样子!徒手捏碎砖头!一脚把人踹飞出去几丈远!这哪是寻常女子?这分明是……是母大虫下山!咱们周家是耕读传家,讲究的是规矩,是孝道!你把她领回来,往后这家,是你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下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敲打儿子的神经:“爹知道你读书多,主意大。但你要搞清楚,你是儿子,我是你老子!这个家,只要我还在一天,就轮不到外人骑到头上来拉屎撒尿!她今天能掰断板凳,明天是不是连我这把老骨头也敢拆了?”

周父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里充满了对失控的恐惧:“我不管你跟她之前有什么瓜葛,既然进了我周家的门,就得守我周家的规矩!孝敬公婆,伺候丈夫,才是她的本分!你得把她管住了!让她收了那些骇人的手段,安安分分做个妇人!听见没有?!”

一直沉默的大哥周文广闻言,眉头微皱,忍不住开口道:“爹,话不能这么说。今天若不是六弟妹,小妹就被那李大郎拖走了,咱们凑的那五两银子也得打水漂。她是咱们家的功臣……”

“功臣?”周父猛地打断他,语气尖锐,“功臣就能不守规矩了?今天她是帮了忙,可以后呢?家里有这么个煞神,谁还敢上门?咱们家在村里还要不要做人了?老六的前程还要不要了?!”他把“前程”二字咬得极重,试图用这最后的利器来压制儿子。然后又接着说:来历不明,还带着个孩子!谁知道是不是……”

“爹!”周文渊猛地抬高声音,打断了父亲即将出口的污蔑之词。他面色沉静,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晓晓并非来历不明。儿子几年前重伤,在邻县山中被匪徒所劫,险些丧命,是她救了我,将我藏在猎户木屋中,悉心照料数月。”

他语速平稳,半真半假地编织着过往,目光扫过父母和大哥:“我二人当时皆是落难之人,相依为命,这才……有了情谊,有了乐安。后来我伤势稍好,惦记科举,又怕仇家未散连累她,便想着先回来考取功名,再风风光光接他们母子。是我考虑不周亏欠了他们母子,让她母子流落在外受苦,晓晓她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着实不易,此事,是儿子对不住她。”

周父被他这番抢白噎住,重点却被带偏了,他更关心的是现实问题:“就算……就算她对你有恩,那你现在把她带回来,是什么意思?她就听你的?”

周文渊迎向父亲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我带她回来,是因为她是我认定的妻子,乐安是我的儿子。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在一起,认祖归宗,至于听谁的……”

周母在一旁听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她既害怕苏晓晓那身怪力尤其是想到那张好端端的板凳,又莫名地有点佩服她今天护住小妹、要回银钱的泼辣劲儿。再看里间睡着的、酷似儿子幼时的孙子乐乐,心里更是软了几分。她嚅嗫着插话,声音细弱:“他爹……那孩子……看着是个好的,就是力气大了点……今天也亏了她……再说,还给咱老周家生了这么大个孙子……”

周文渊将父母兄长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他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被父亲的气势压倒,反而挺直了脊梁。他知道,此刻必须表明态度,为晓晓在这个家立下根基。

他目光平静地迎向父亲,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爹,娘,大哥。晓晓是什么人,我心里最清楚。她今日所为,是为自保,更是为护住咱们周家的人,护住咱们周家的钱。没有她,这个家今天就得散一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至于您说的‘管住她’、‘守规矩’……恕儿子直言,晓晓并非无知村妇,她自有主张,明事理,懂进退。我敬她,重她,绝不会做那等试图‘管束’她的糊涂事。”

他看着父亲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斩钉截铁:“这个家,往后怎么过,怎么才能把日子过好,儿子觉得,得多听听晓晓的意思。她有能力,也有见识。至于孝道……”

周文渊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父母,“儿子读书明理,自然知道孝道乃人伦之本。晓晓她心地善良,今日能对陌生的小妹伸出援手,他日自然也懂得孝敬长辈。但前提是,长辈需有长辈的慈爱和公心。若有人想拿‘孝道’二字作筏子,行那欺压、算计之事,别说晓晓不答应,我周文渊,第一个不答应!”

他最后几句话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堂屋内。

周父被他这番话噎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周文渊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你个不孝子!你这是要翻天啊!为了个女人,连爹娘的话都不听了?!这个家,我还做不做得了主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儿子不仅没能“管住”那个厉害媳妇,反而明显是站在媳妇那边,甚至直言要“多听晓晓的意思”!这简直是在公然挑战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

大哥看着六弟,眼神复杂,既有对他如此强硬顶撞父亲的不赞同,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丝莫名的认同。他叹了口气,打圆场道:“爹,您先消消气。六弟也是一时情急。六弟妹刚来,往后日子还长,慢慢相处就是了。今天大家都累了,先歇着吧。”

周母也赶紧上前扶住气得摇摇欲坠的周父,低声劝道:“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吧,孩子刚回来,还带着伤呢……再说,那孩子还在里头睡着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里间,生怕动静太大吵醒了苏晓晓。

周父看看一脸坚决、寸步不让的六儿子,再看看明显有些偏向孙子、甚至对苏晓晓隐有惧色的老婆子,还有那个开始“胳膊肘往外拐”的大儿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涌上心头。他意识到,这个家,从他默许爷奶卖孙女、需要靠一个外来儿媳武力讨债开始,就已经变了天了。

他猛地甩开周母的手,狠狠瞪了周文渊一眼,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好得很!周文渊,你翅膀硬了!我看你能护着她到几时!这日子,往后有你受的!”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门摔得震天响。

周母担忧地看了周文渊一眼,叹了口气,也默默跟了进去。

堂屋里只剩下周文渊和周文广兄弟二人。

周文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低声道:“六弟,爹的话是重了些,但他也是担心……不过,你今天做的对。六弟妹……是个好的,别辜负了她。”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愧色,“说起来,是你对不住人家在先。往后,好好待他们母子。”

周文渊点了点头:“大哥,我明白。你放心。”

兄弟二人再无多话,周文广也转身回了房。

周文渊独自站在昏暗的堂屋里,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尘埃的空气,这才转身,轻轻掀开里间的布帘。

回到暂时安置的简陋小屋,轻轻推开门,只见油灯如豆,昏黄的光线下,苏晓晓侧卧在床榻外侧,怀里紧紧搂着已经熟睡的乐乐。也许是回到了丈夫身边,心中踏实,她睡得格外香甜,呼吸均匀绵长,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心笑意。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褪去了白日防备,显得格外柔美。

周文渊看到这一幕,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仿佛刚才在父亲那里承受的所有“道德审判”都烟消云散。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帮娘俩掖了掖被角。

这房间本是睡他一个人的,床榻窄小,睡他们母子二人尚可,再加上一个成年男子就显得格外拥挤。周文渊小心翼翼地在外侧躺下,尽量贴着边,生怕惊扰了妻儿。

然而,睡梦中的苏晓晓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无意识地一个翻身!

“哎哟!”

周文渊本就挨着床边躺着,整个人“噗通”一声,直接就被挤得滚落床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疼得龇牙咧嘴,却硬生生把痛呼憋回了喉咙里,生怕吵醒老婆孩子。他揉着摔疼的地方,哭笑不得地爬起来,借着月光看了看床上依旧酣睡的母子,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轻手轻脚地从柜子里找出备用的旧被褥,在床边地上打了个简单的地铺。躺下后,侧身看着床上苏晓晓在月光下朦胧的背影,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穿越的重聚、小妹的事情、要钱的风波、还有这结结实实的一摔……

他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的宠溺和一丝滑稽的委屈:“哼!女人,你可知,为你我承受了什么,……又是挨骂,又是摔跤的。”

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低笑出声,摇了摇头,带着一种甘之如饴的疲惫,在地铺上沉沉睡去。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着床上安眠的母子,也照着地上守护着他们的男人,构成了一幅虽略显狼狈却无比温馨的画面。

第二天一早,苏晓晓是被一阵抑扬顿挫、堪比电钻的呼噜声吵醒的。她一睁眼,就看到自家老公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下的地铺上,张着嘴,睡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呼噜声震得窗纸似乎都在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