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紧紧抓着玉简,手指发白。海水压得他胸口疼,每动一下都很难受。他的右腿在流血,血飘进水里,慢慢散开。阿渔靠在他怀里,身体很轻,脸色发白,几乎看不见呼吸。
后面有个影子跟着他们。
血罗刹没有靠近,也没有走远。它站在黑水里,有三丈高,身上插着十二把骨头做的刀。那些刀轻轻晃动,每次一动,就有一把飞出来,冲着陈默的后背刺过去。
但陈默早有准备。
第一把刀来时,他用斩虚剑挡住,金火虽然弱了,还是挡了下来。第二把,他躲了一下,刀划过左臂,留下很深的伤口。第三把,他没再躲。
他放慢动作,身子随水流晃,像快撑不住了。血罗刹果然又出手——第四把刀弯着飞来,直奔心口。就在要刺中的时候,陈默猛地转身,举起右手,把剩下的焚天骨狱之力压成一团金火。
火撞上刀。
“砰!”
一声响,火炸开,刀偏了一点,从肩膀擦过,割破衣服。陈默借力往后退半步,站稳。他知道这一下没伤到对方,但打乱了它的节奏。
可他的力量在快速消失。
左臂的骨纹一条条灭掉,像快要熄的蜡烛。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气在流失,骨头发出细微的响声。多撑一秒,都是在拿命换。
阿渔的身体更冷了。
他低头看她,嘴唇发青,耳朵后面的鳞片没了光,贴在皮肤上。他摸她的手腕,脉搏非常微弱。再这样下去,她活不到中州。
必须加快。
他刚想抬手继续游,第五把刀已经飞来,直取脑袋。他来不及完全躲开,只能偏头,刀划过眉毛上的旧伤,血立刻涌出来,混进海水。
眼前黑了一下。
他抹了把脸,满手是血。左眼看不见了,右眼也开始模糊。他狠狠咬了下舌头,嘴里有血腥味,人清醒了一点。
不能倒。
他握紧斩虚剑,继续往前。双臂已经麻木,全靠意志在动。海底越来越深,两边岩壁上长着黑色藤蔓,随着水流摆动。有些藤蔓突然抖了一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知道,那是邪气。
玉简一直贴在胸口,他不敢拿出来看,怕分心。这时,胸口突然一烫。
他低头一看。
玉简的裂缝里,出现了一条新纹路,指向右前方。同时,远处海面有了变化。
不是普通的水流。
是一道光。
开始只有一点青灰色,很快变亮,最后变成金色光柱,像一把剑劈开黑暗,直通海底。
光里站着一个人。
盲眼琴师,穿着靛青色道袍,袖口有银色花纹。他站在空中,手指轻轻拨动看不见的琴弦,嘴唇微动。
“来这里……我能帮你……”
声音穿过海水,清楚地传进陈默耳朵。
是苏弦。
他还来不及反应,身后的血罗刹突然扭曲。十二把骨刀剧烈震动,整个身影像烟一样缩回黑暗,不见了。
压力一下子减轻。
陈默大口喘气,身体差点失控。焚天骨狱已经破得厉害,金火大部分都灭了。他左手抱住阿渔,右手撑着斩虚剑,勉强站住。
苏弦的影子还在光里,不靠近,也不说话。只是抬起手,朝他招了招。
方向是中州。
陈默看着那道光,喉咙发干。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血罗刹为什么突然走了?苏弦明明死了,怎么还能出现?这些问题他都想到了,但现在没时间细想。
阿渔快不行了。
他低头看她,她的眼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好像在梦里挣扎。他摸她的脸,冰凉。
不能再等。
他咬牙,拖着受伤的腿往前游。每划一下,骨头都在痛。左臂的伤口裂到肩上,血一直流。他不管这些,只盯着前面的光。
越靠近,光越强。
海底的黑藤开始枯萎,缩回岩壁。水流也平静了,不再拉他。苏弦的影子静静等着,直到他游到光边。
“你能听见我?”陈默问,声音沙哑。
苏弦点头,没说话。
“阿渔还有救吗?”
苏弦抬手,指了指他怀里的骨琴。
陈默明白了。他颤抖着手拿出骨琴,琴上有裂痕,第九根弦断了一半。他试着拨了一下,没声音。
苏弦摇头,伸手虚按。
一道金光从他指尖射出,落在琴上。断的弦自己接上了,裂痕慢慢合拢。接着,琴肚子里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回应什么。
“用它……引路。”苏弦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会守住这片海,但你得快点。”
陈默点头,把骨琴贴回胸口。正要走,忽然觉得不对。
阿渔的手动了。
不是抽筋。
是抓住。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攥住了他的衣角。他低头看她,发现她眼皮下有一点金光闪了一下。
“阿渔?”他小声叫。
她没睁眼,手指又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陈默心里一紧。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停。
他抱紧她,继续向前。
金光照着他们,海水变得清澈。后面的黑暗被甩远,裂谷尽头开阔起来。远处,一座浮着的楼出现了,四周有山,云雾缭绕。
中州·天机阁。
他离目标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怀里的骨琴突然震动。
陈默低头,看见琴肚上的裂痕又出现了,而且更深了。苏弦的影子也开始忽明忽暗,像要消失。
“怎么了?”他问。
苏弦没回答,慢慢抬起手,指向他背后。
他猛地回头。
黑水里,一个影子正在浮现。
不是血罗刹。
是一个穿黑袍的人,很高,眼睛像漩涡,吸走光线。他站在深渊尽头,不动,却让整片海都在颤。
陈默手臂上的骨纹,突然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