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剑尖抵在船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手在抖，但没有松开。斩虚剑上的金火已经变暗，只剩下一圈微弱的光。他盯着敖烈，眼睛一眨不眨。
敖烈站在三步外，嘴角有血，衣服也被撕开一道口子。刚才黑球炸开时，他退了三步，脚下的甲板也碎了。但现在，他站得更稳了，像扎进了海面一样。
陈默心里一紧。
那股黑气没有消失，反而顺着敖烈的身体往里钻。他的呼吸变得又慢又深，胸口的玉牌开始发烫，表面出现细小的裂纹。这不是受伤，而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体里出来。
“阿渔。”他低声叫她的名字。
她靠在断掉的桅杆旁，右臂还在流血。听到声音，她轻轻动了下头。手指蜷着，指甲发白，已经快撑不住了。
陈默用左手解开腕上的骨链，把一段绕到她手腕上。铁链很凉，碰到皮肤时，她轻轻抖了一下。
这丝寒意，是焚天骨狱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骨链刚扣好，海面突然下沉了一点。
不是风吹浪打，是整片海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拉。接着，八道血色的光柱从海底冲上来，直冲天空。这些光柱连成一个圈，把这片残骸围住了。
敖烈笑了。
他慢慢张开双臂，嘴里说出几个听不清的字。胸前的玉牌“咔”地一声碎了。碎片飞起来，停在空中，变成一条条红线，扎进他的皮肉，又从背后穿出，伸向海底。
陈默立刻把剑横在身前，身子微微蹲下。左臂的伤已经裂到肩膀，每次呼吸都像刀割。但他不能倒。
阿渔也看到了那些光柱。
她咬着嘴唇想站起来，腿却软了。骨链拉住她，才没摔倒。她抬头看着陈默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敖烈开口：“你以为你赢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五指张开，掌心冒出一团浓黑的气。这不是灵气，也不是龙息，更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脏东西。
“那个光球是我自己放出去的。”他说，“它伤不了我，只会回来。”
话还没说完，海面猛地晃动。
八根血光柱一下子变得更亮，整个战场变成红色。海水开始沸腾，冒出很多气泡。每根光柱中间，一座石台慢慢升上来。石台是暗红色的，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边上插着白骨。
陈默认得那些符号。
和八荒血阵里的是一样的。
八座祭坛，正在出来。
他紧紧握住剑柄，喉咙里有一股血腥味。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打断这个仪式。
他迈出一步。
脚刚落地，阿渔突然轻喊：“别过去！”
声音很小，几乎被风吹走，但他听到了。
他回头，看见她指着船底。
那里原本完好的甲板被撕开了一个大洞。不是炮打的，也不是撞的，是从里面烧穿的。边缘发黑，冒着烟，洞口滴着水。
是龙息。
刚才大家都在看光球的时候，她偷偷喷了一口龙息。这一击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毁船。她想让这艘船沉下去。
陈默明白了。
他转过身，看向敖烈。
敖烈也发现了船底的洞，脸色变了。看了一眼后，冷笑说：“一艘船而已，你觉得这样就能逃？”
“我不是要逃。”阿渔喘着气说，“我是要你一起沉。”
说完，她右手猛地按进伤口，用力一扯。一片银色的鳞片带着血飞了出来，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那是她的本命龙鳞。
鳞片离开身体的一瞬间，她身子一晃，差点昏过去，但她还是咬牙撑住了。
下一秒，那片鳞在空中炸开，变成一道银色的火焰，冲向离船底最近的血色祭坛。
祭坛还没完全升起，银焰扫中它，上面的符文立刻变暗，整个石台摇晃起来，眼看就要沉回海底。
敖烈大吼，转身抬手，黑气变成一把长戟，朝银焰砍去。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波。
陈默抓住机会，快速冲上前，举剑刺向敖烈后心。
就在这时，海底传来一声闷响。
咚——
像钟声，又像心跳。
八座祭坛同时亮起，符文全部亮了。每座祭坛上方，浮现出一个人影。影子模糊，看不清脸，但他们散发的气息让陈默全身发冷。
是八大域主的虚影。
他们不是活人，也不是鬼魂，像是被人强行拉出来的影子。每个人都戴着骨面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慢慢低下头。
祭坛中央，地面裂开，一根石柱升了起来。
上面放着一枚黑色的戒指。
陈默认得那枚戒——第三枚骨戒。
它怎么会在这里？
他还来不及反应，敖烈已经转过身，脸上带着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他说，“那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棋子。”
他抬起手，指向陈默。
“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的计划里。玄明子、血罗刹、苏弦……还有她。”他看了眼阿渔，“你们所有人，都是祭品。”
陈默没说话。
他只是把剑横得更稳，往前半步，挡在阿渔前面。
海水不断从船底的洞涌进来，船开始倾斜。甲板发出吱呀声，随时会断。
敖烈不再多说。
他举起手，对准空中的骨戒。
“八域归位，血祭启封。”
话音落下，八个黑影同时抬手，指向骨戒。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陈默感觉体内的骨纹剧烈跳动，好像要破皮而出。左眼发烫，视线边缘出现裂痕。
他知道，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用力，朝祭坛中央冲去。
剑尖燃起一丝金火。
阿渔在后面喊了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头。
他的脚踩在倾斜的甲板上，一步，两步。
离祭坛还有五步。
四步。
三步。
敖烈嘴角扬起，抬起另一只手。
就在这一刻，陈默忽然发现——
敖烈的手腕内侧，有一道疤。形状像月亮。
和他眉骨上的抓痕，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