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抱着阿渔跳向青灰塔的时候,风突然变了。
不是海风了,是声音。一股力量从塔顶压下来,像刀一样割在皮肤上。他眼角刚流出血,空中就出现了很多血色的刀刃,排成扇形朝他砍来。
血罗刹出手了。
它用手指划过骨琴的弦,发出一声尖响。那声音不进耳朵,直接钻进脑子,让人头很疼。陈默咬牙,左手的骨链收紧,缠住腰,借着下落的力道一翻身,肩膀撞向海面。
“砰!”
水花炸开,冰刺从海底冲出来,在他面前立起半圈挡住血刃。几把血刃砍在上面,碎了,掉下红色的渣。
他还不能倒。
阿渔贴在他胸前,呼吸很弱。他低头看她一眼,声音很低:“等我回来。”
话没说完,第二波声音又来了。
更快,更密。空气都在抖,血刃变多了,连成一片红网,堵住所有方向。陈默咬破舌尖,嘴里有血腥味,剩下的骨火从身体里冲出来,在身前形成一道弯弯的骨头墙。
墙刚出现,就被声音撕开一条缝。
他知道撑不了多久。焚天骨狱已经坏过一次,现在只是勉强撑着。他右手一甩,把阿渔轻轻推出去,送到下面两股水流交汇的地方——那里水稳,能托住她。
阿渔慢慢沉下去,被水流接住。
他腾空而起,冲向青灰塔底。
血罗刹站在塔顶,眼里的火光闪了一下。它不再弹琴,双手按在琴面上。那弯弯的琴身泛出红光。整座塔开始晃动,上面的符文一闪一灭,好像在回应什么。
陈默落地时膝盖一弯,差点跪下。三根断掉的肋骨扎得更深,每次呼吸都像肺里有铁丝在拉。他伸手撑地,手碰到塔底的刻痕,指尖发烫。
就是这里。
只要碰到符文的中心,就能启动塔里的共鸣。苏弦说过,第二枚骨戒在禁地深处,只有血脉和意志都到了,才能打开入口。
他还没动手,身后突然传来龙吼。
声音低,却盖过了琴音。
海面炸开,一条银白色的龙冲出来。阿渔变成龙了。
她的鳞片发亮,尾巴一扫,打向塔顶。血罗刹躲了一下,琴音停了一瞬。就这一瞬,陈默脑子轻松了一点。
他知道她为什么来。
因为她记得。在东海渔村醒来时,她曾指着东南方向说“有路”。那时候她还没发病,脑子清楚。她身体里的龙族记忆,比谁都懂这里的规则。
现在,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他——快点。
血罗刹生气了。
双手用力按下,琴弦发出难听的声音。“八荒灭魂曲”开始了。不再是零散的攻击,而是整片声音像潮水一样压过来。
陈默立刻展开焚天骨狱。
骨头做的护甲包住身体,头顶出现一层透明的罩子。可声音一撞,罩子就裂了,像玻璃被打了一样。一道、两道、五道……裂缝越来越多。
他吐了一口血。
这声音不只是伤身体,还伤神魂。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在碎,记忆乱飞——枯河村的夜晚、幽泉谷的人、丹阁地火室的事……
不能晕。
他睁大眼睛,盯着塔底的符文,手指一点点往前爬。
这时,阿渔那边传来一声痛叫。
血罗刹的琴音转向她,十二把血刃钉进她的翅膀。龙血落下,碰到海水,燃起蓝色的火。那些火光照在琴弦上,让琴弦有了轻微的震动。
陈默看到了。
声音有停顿。每次拨弦之间,有一瞬间的空隙。
那就是机会。
他猛地蹬地,借着龙尾扫过的风跳起来。左手充满骨火,指尖发烫,直扑塔底的符文中心。
血罗刹发现了。
它转身,琴横过来,想再弹一记。可阿渔拼尽力气,龙身绕上去,尾巴死死缠住它的下半身。龙头靠近,一口咬在它肩上。
血罗刹晃了晃,琴音歪了。
就是现在!
陈默的手终于碰到符文。
热感传遍全身。塔底亮起青灰色的光,一圈圈扩散。远处七座骨塔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
他还没来得及喘气,背后一股力撞来。
是声音的余波。
他被掀飞,重重砸在塔边,单膝跪地,手还死死按在符文上。焚天骨狱全是裂痕,左眼的骨纹忽明忽暗,快要灭了。
他抬头看。
阿渔还在缠着血罗刹。翅膀只剩骨架,血一直流。鳞片掉了大片,皮下的筋变黑——那是情劫反噬的样子。
但她没松口。
嘴咬着,尾巴缠着,身体在抖,也没退。
血罗刹抬起手,准备再弹。
琴弦已有裂痕,一根断了,垂下来。它不在乎。眼里的火光猛跳,像要点燃整座塔。
陈默撑着地,想站起来。
腿没力。骨火快没了,呼吸带出血沫。他只能看着塔底的符文,看那道青光慢慢变强。
再坚持一下。
等到塔里的共鸣完全启动就行。
他的手指微微动,还想再按进去一点。
这时,阿渔发出一声轻叫。
不是疼,也不是警告。
像在提醒。
陈默猛地抬头。
她的眼睛看着他,银白的瞳孔里映出他的样子。然后,她轻轻眨了一下眼。
他明白了。
快走。
他咬牙,用力撑地,膝盖离地一点点。
血罗刹的手指落下。
琴弦震动。
声音还没发出,阿渔突然张开剩下的右翼,狠狠拍向琴面。
“啪!”
一声闷响。
琴被拍偏,声音打歪,擦着陈默头顶飞过,削下他一缕头发。
他抓住这一瞬间,右手猛拍塔底。
青光炸开。
整座青灰塔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