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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强汉之墨色如血 > 第144章 秣马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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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六月暑方炽,西征秣马正当时。

金帛巧施分夷策,铁甲新铸克险资。

羌笛声催征夫勇,匠炉火映壮心痴。

但得雪耻安边日,不教胡马度岷嶷。

公元241年,肇元五年,仲夏。长安城的槐杨早已披上浓绿,蝉鸣阵阵,搅动着灼热的空气。然而,与往年此时稍显慵懒的帝都氛围不同,今年的仲夏,长安内外却弥漫着一股燥热而紧张的备战气息。自陛下麟德殿焚书逐使、决意西征以来,整个大汉帝国,如同一张缓缓拉开的强弓,力量正无声地向西部边疆汇聚。

***

六月初一,晨曦微露。数支精干的小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安城。他们并非军卒,却肩负着比冲锋陷阵更为复杂的使命。这些人皆是鸿胪寺精心挑选的干员,通晓蕃语,熟知蕃情,更兼胆略过人。他们携带着沉重的礼物——金光灿灿的饼金、色泽莹润的蜀锦、寒光闪闪的环首铁刀,以及朝廷许下的重重诺言,分头奔向西南方那片苍茫的高原。他们的任务,正是执行丞相“以夷制夷”之策,分化唐旄周边部落,为即将到来的天兵扫清障碍。

北路,赴苏毗。

使者秦琛,年方三十,乃鸿胪寺最年轻的译官丞,却已是三赴高原的老手。他带着十余名随从,押送着二十驮礼物,沿着洮水河谷艰难西行。越往西,地势越高,空气愈凉,许多来自关中的随从已开始出现气短胸闷之感。秦琛不断让大家放缓速度,咀嚼随身携带的干姜片缓解。

“秦丞,这苏毗部,真能如朝廷所愿,出兵袭扰唐旄?”副手望着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群山,忧心忡忡。

秦琛抹去额角的细汗,目光坚定:“苏毗与唐旄世仇,其王弟去年秋猎竟被唐旄巡边骑射杀,此仇未报。朝廷许以东部牧场,免三年贡赋,此利不小。关键在于,要让他们相信,我大汉此次绝非虚张声势,是真要一举铲除唐旄!”

十数日后,一行人风尘仆仆抵达苏毗王帐所在地(今藏北那曲附近)。苏毗王朗日森体型魁梧,面色黝红,端坐虎皮垫上,对汉使的到来并不意外,态度却不冷不热。

秦琛不卑不亢,呈上礼单与国书,朗声道:“大王明鉴。唐旄悖逆,辱我天朝,杀我子民,天子震怒,王师西征已在弦上。然唐旄据险而骄,欲破其国,需大王鼎力相助。陛下承诺,若大王能于七月中期,遣五千勇士,东出袭扰唐旄自逻些(拉萨)至昌都的粮道,使其东部防线粮草不继。待王师奏凯,唐旄东部水草丰美之部分牧场,可归苏毗,且免苏毗三年对汉贡赋。”

朗日森目光闪烁,把玩着手中汉使进献的百炼钢刀,沉吟不语。帐下众头领亦是交头接耳。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汉使话说得漂亮。只是,唐旄强横,我部出兵袭其粮道,若汉军不至,或至而不胜,我苏毗岂不面临灭顶之灾?”

秦琛早料到有此一问,从容笑道:“大王请看。”他命随从展开一幅简陋却关键的地图,“我大军已云集陇右、蜀郡。此为先锋大将张嶷将军之调兵符印副本(特制的示信之物),此为朝廷签发之粮草转运文书抄件。此种种迹象,岂是虚言?再者,大王只需袭扰,不必死战。待唐旄主力被我军吸引,大王便可趁虚而入,攫取实利。此乃苏毗复仇扩土之天赐良机!”

他又压低声音:“听闻大王王弟之仇,至今未雪。难道大王不欲手刃仇敌,告慰英灵吗?”

此言戳中朗日森痛处,他猛地一拍桌案,眼中闪过厉色:“好!本王就信汉天子一回!六月二十日前,我必点齐五千骑,七月中期,准时出击,定叫唐旄东部烽烟四起!”

秦琛心中巨石落地,面上却依旧平静,拱手道:“大王英明!汉苏毗之谊,必自此始!”

西路,赴羊同。

另一路使者孙默,已是知天命之年,性情沉稳。他的目标羊同(今阿里地区)更在西边,路途极为遥远艰险。他们不仅要穿越羌塘无人区,还要提防唐旄的巡逻骑兵。

一路风餐露宿,险象环生。行至一片荒原时,竟遭遇罕见暴风雪,损失了三名随从和五匹驮马。孙默本人也感染风寒,咳嗽不止,却始终坚持赶路。

“孙公,保重身体啊!”随行的年轻译官看着老人苍白的脸色,心急如焚。

孙默摆摆手,哑声道:“无妨……国之大事,岂因小疾而废?早日抵达羊同,说服其王,大军便多一分胜算,将士们便少一分流血……”

六月十五日,他们终于抵达羊同王城(疑似今穹隆银城遗址)。羊同王赤噶尔以高原霸主自居,对汉使的到来显得颇为傲慢,甚至故意让汉使在帐外等候了半个时辰。

孙默毫无愠色,从容入帐,献上厚礼——整整五百件精良铁器,百匹光华夺目的蜀锦。赤噶尔看到这些高原稀缺的物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汉使远来,所为何事?”赤噶尔语气依旧冷淡。

孙默行礼道:“闻大王乃高原雄主,特来结交。今唐旄不义,触怒天威,我朝大军不日西征。久闻羊同与唐旄于西路多有龃龉,唐旄若灭,于大王亦有大利。陛下愿与大王结个善缘:若大王能开放自且志(今新疆于田西南)至藏北的秘密商道,并提供熟悉高原路径的向导二十名,以及缓解山晕(高原反应)的红景天药材千斤。待战后,陛下特许羊同商队三年内经西域往来中原,关税减半。”

赤噶尔眯起眼睛:“汉军要过我的地盘?还要我的向导和药材?代价仅是减税三年?”他显然觉得筹码不够。

孙默微微一笑,补充道:“自然不止。大王可知,唐旄近年来不断东侵,其志岂仅在东部?若让其坐大,下一步,怕是西向与大王争这高原霸主之位了。我朝此来,实为大王除去一心腹大患。开放通道,提供些许便利,便可借汉军之手消除威胁,更能得贸易之实利,大王何乐而不为?”

赤噶尔沉吟良久。他与唐旄确有矛盾,汉使所言非虚。更重要的是,那些铁器和丝绸实在诱人。终于,他点了点头:“好吧。向导和红景天,六月三十日前可备齐。商道亦可借予贵军使用。但须约法三章:汉军过境,不得骚扰我部牧民,不得久留,战后即刻退出。”

“一言为定!”孙默郑重承诺。心中暗叹,此行任务,总算完成了十之八九。

南路,赴白兰。

第三路使者前往白兰部落(青海南部)。使者赵茹,乃是鸿胪寺中少有的女官,因其母系出身羌族,通晓羌语,心思缜密而被破格选用。她率队沿羌水(白龙江)溯源而上,进入青海湖区。

白兰部势力相对较小,居于河曲之地,以游牧狩猎为生,常受唐旄欺凌。赵茹的到来,受到了白兰首领扎西顿珠的热情接待。帐中熬着浓浓的奶茶,气氛比北、西两路轻松许多。

赵茹没有过多绕弯,直接呈上黄金百斤:“首领,唐旄之暴,您应深有体会。我朝天兵将至,欲为民除害。陛下希望白兰能助一臂之力。无需首领正面与唐旄为敌,只请于六月二十五日前,选派五百名最熟悉唐旄边境山地、擅长攀爬狩猎的勇士,编入我南路军中,充当向导。并严令部众,绝不可向唐旄泄露我军任何动向。陛下承诺,此战过后,白兰部可内附,受大汉庇护,永免唐旄侵扰。”

扎西顿珠看着眼前黄澄澄的金子,又听着“永免侵扰”的承诺,心情激动。他部族小,常年被唐旄勒索牛羊女子,苦不堪言。如今大汉强势介入,正是摆脱压迫的机会。

“天使放心!”扎西顿珠拍着胸脯,“我白兰儿郎,别的本事没有,翻山越岭、识途辨向是好手!五百猎手,三日内便可点齐!我以山神之名起誓,若有一人向唐旄泄密,叫我全族受雪崩之灾!”

赵茹起身,以羌礼回敬:“如此,多谢首领!汉白兰之谊,必如这青海湖水,清澈长存!”

离开白兰部时,赵茹特意去看望了即将出征的五百猎手。他们大多是年轻人,眼神淳朴而锐利,带着猎鹰和猎犬,背着祖传的弓箭。一个叫多吉的年轻猎手对赵茹说:“天使,我们不怕唐旄人!他们抢过我的姐姐,这个仇,我一直记得!能带汉军去报仇,太好了!”

赵茹心中感动,叮嘱道:“多吉,记住,你们的任务是带路,保护自己最重要。”

“嗯!我知道!还要把汉军哥哥们平安带上山,平安带下来!”多吉用力点头。

***

就在外交使者们奔波于高原的同时,帝国的工匠、农夫、牧民、官吏也全都动员起来,为大军准备克敌制胜的利器与果腹御寒的粮草。

将作监, 无疑是这个六月最忙碌的地方之一。丞马钧几乎住在了工坊里,双眼布满血丝,却精神亢奋。陛下亲自召见垂询,丞相数次过问,将高原作战的难题一个个摆在他面前:弩机受潮弓弦松弛?皮甲不耐碎石刮擦?军士手足冻伤?渡河缺乏器械?

“解决!都必须解决!”马钧对着麾下的大匠、工师们嘶哑地喊着。他们拆解了无数弩机,试验了各种涂层材料。最终发现,以牦牛皮整体包裹弩身,接缝处用混合了松脂的桐油密封,内部放置石灰包吸潮,可有效防潮。弓弦则用反复浸泡油脂的牛筋弦,虽射程稍受影响,但恶劣环境下可靠性大增。

“防冻呢?尤其是弩机括发机关,天冷极易卡死!”一位老匠人提出问题。

马钧沉思良久,忽然道:“记得宫中所藏武帝时征匈奴的旧档吗?提及以狼粪、牛脂混合某种矿物粉涂抹机括,可防严寒。快!去查!去试!”

经过数个不眠之夜,他们终于复现并改进了那种古老的防冻涂料。看着新弩机在模拟高原寒冷潮湿的环境下(地窖中放置冰块)依旧操作顺畅,马钧终于露出了笑容。

轻便皮甲的改进相对简单,采用多层鞣制后的韧皮叠压,关键部位嵌薄铁片,既减轻重量又能有效防御碎石流矢和弯刀的劈砍。

御寒衣物则是大手笔。朝廷下令河西、陇右诸郡,紧急征调库藏羊毛,发动妇孺日夜赶工,缝制成厚厚的裘衣和毡靴。样式统一,做工或许粗糙,但保暖性极佳。

对于山地营,马钧还设计了两样特殊装备:一是“开山锤”,并非武器,而是结合了镐、斧、锤功能的开路工具,用于在无路之处开辟小径;二是“皮囊船”,用整张牛皮或马皮缝制,充气后可供数人渡河,轻便易携。

六月三十日,最后一批改良弩机检验完毕。看着库房中堆积如山的崭新装备,马钧长吁一口气,几乎虚脱。一名年轻工匠赶紧扶住他:“马丞,您辛苦了!”

马钧摇摇头,看着那些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军械,轻声道:“若能助我大汉将士少流一滴血,老夫便是累死,也值了。”

户部与都元都护府 的粮草筹备,同样是一场艰巨的战斗。张绍坐镇南疆,统筹调度。旨意要求筹措的“压缩干粮”、“糖饼”、酥油数量巨大,时间紧迫。

所谓“压缩干粮”,乃是将炒熟的粟米、麦粉与碾碎的肉松、盐巴混合,用巨大的石磨反复碾压压实,切成方块,烘烤干燥。如此制成的干粮极其坚硬,但耐储存,热量高,一小块便能支撑半日行军。各地官仓昼夜不息,石磨隆隆,香气(更多的是焦糊味)弥漫。

“糖饼”则是将麦芽糖与炒熟的青稞粉混合,压成饼状,甜腻却能快速补充体力。

酥油更是高原作战的宝货,耐寒耐储存,热量极高。张绍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从青海、河西南部甚至西域紧急采购调运。

然而,最大的难题是运输。如此巨量的物资,要运往遥远的西南前线,谈何容易?民夫、车辆、牲畜皆紧缺。

就在这时,民间的力量爆发出来。凉州,羌人驯马师扎西(汉名忠)不仅自己投军,还说服部落头人,捐献了五百头健壮的牦牛,组成驮运队。“牦牛耐高寒,善走山路,比马匹驮得多!”扎西向汉人军官急切地解释着。

蜀郡,那位日夜赶工做帐篷的绣娘芸娘,听闻军粮运输困难,竟与众多姐妹商议,将自家男人们都“赶”去了转运队帮忙。“家里活儿我们女人多干点,男人们去给大军运粮要紧!”她们如是说。

北疆,退役弩兵陈望组织的屯田户,更是将今年刚刚收获、尚未入库的新麦,直接装车,派人押送往指定的集散地。“朝廷打仗是为了咱们能安心种地,咱们有啥舍不得的!”

南疆都元都护府,百姓陈二的事迹早已传开,引发了效仿热潮。无数百姓将家中余粮、甚至口粮送至官府,拒收价款。“皇帝为我们做主打豺狼,我们出点粮食算什么!”张绍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只得强令折算市价,设法将钱粮送回其家,往往又引发新一轮的“推让”。

感人的事迹层出不穷。陇西道上,一位名叫王老汉的独臂老人,曾是边军火头军,竟自发在官道旁支起大锅,日夜为过往的运粮队提供热汤热水。“老夫手废了,不能舞刀弄枪了,但还能烧把火,让娃们吃点热的!”他的锅里,永远翻滚着浑浊却温暖的汤水,温暖了无数征夫的心。

六月三十日,最后一批由羊同部落牦牛驮运队承运的炒面(二十万斤)抵达松州前线仓库。户部尚书看着手中的核销文书,几乎不敢相信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完成这浩大工程,对左右叹道:“民心如此,天必佑之,大汉之幸也!”

***

平西将军府(暂设于陇西)内,张嶷忙得不可开交。他刚刚送走了白兰部首领派来的联络人,确认了五百猎手已抵达南路军营地,又收到了京中将作监送来的新式装备清单和样品,以及户部关于粮草已陆续就位的文书。

他仔细检验着马钧送来的新弩,试了试机括,点了点头。又拿起一件裘衣看了看厚度,试了试毡靴的硬度。

“好东西!马德衡(马钧字)果然大才!”他赞了一声,随即对副将道,“即刻将这些样品分发至各营,让将士们熟悉使用。尤其是这弩机保养之法,务必人人知晓!”

“诺!”

这时,亲兵来报:“将军,府外有三人求见,自称来自长安金光门,名叫陈霆、韩骥、石秀。”

张嶷眼睛一亮:“快请!”

片刻后,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的陈霆三人步入大堂,躬身行礼:“草民陈霆(韩骥、石秀),参见将军!闻朝廷欲西征唐旄,我等愿效犬马之劳,再披征衣!”

张嶷大步上前,亲自扶起三人,大笑道:“哈哈!好!本将军早已听闻三位义士大名!金光门外,多亏三位仗义出手!如今投军,正是其时!”

他仔细打量三人,见陈霆沉稳精悍,韩骥勇武豪迈,石秀机敏冷静,皆是难得的人才,心中大喜过望:“三位来得正好!我军新组建高原斥候营,正缺熟谙军事、胆大心细的军官。陈霆,你曾任斥候,便任该营左部队率!韩骥、石秀,任左右教官,负责训练士卒山地格斗与射术!即刻赴任!”

“末将领命!”三人齐声应道,眼中燃烧着战意与复仇的火焰。他们知道,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

***

六月三十日夜,长安,未央宫。

诸葛亮于相府值房内,审阅着各地送来的筹备简报。鸿胪寺三路使者皆已成功归来,复命达成目标;军械粮草已大部就位;兵员调动、编练正在紧张进行;各方民气士气高昂……

年轻的书记官费承(费祎之子)在一旁整理文书,忍不住轻声道:“丞相,万事似乎俱备,只欠东风了。”

诸葛亮抬起头,眼中虽有疲惫,却更显深邃。他走到窗边,望向西南方那片隐藏在夜幕下的巨大高原,缓缓道:“东风已起。非是天象,乃是我大汉军民同仇敌忾之心,乃是我朝野上下雪耻安边之志!此心此志,便是摧垮一切顽敌的最强东风!”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铿锵:“传令各方:按既定方略,继续加紧准备!七月初,誓师西征!”

“诺!”费承肃然应命,快步退出。

窗外,夏夜的风吹过宫墙,带来远方的气息,仿佛已夹杂着高原的冰雪与战场的硝烟。

大战,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