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狼狈不堪地爬上潜艇顶部，冰冷的污水已经淹到小腿。失控的潜艇像醉汉一样在湍急的暗河中旋转、下沉。前方是更加幽深、水声轰鸣的未知管口。
“抓住管壁！爬上去！”周默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指着旁边湿滑、布满苔藓的金属管壁，那里有几根垂下的锈蚀电缆。
就在这时！
哗啦！
一个身影如同索命的水鬼，猛地从后方浑浊的水流中破水而出！是秦瞳！他身上还挂着恶臭的污物，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上被礁石划破的伤口渗着血水，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疯狂、执念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潜水匕首，无视了失控的潜艇和冰冷的水流，像一头盯死猎物的鲨鱼，手脚并用地爬上潜艇顶部，朝着最近的陈小乐猛扑过来！
“把…芯片…还给我！”秦瞳的声音嘶哑破碎，匕首带着寒光刺出！目标竟是陈小乐怀里护着的金元宝！他混乱的脑子里，似乎将这只仓鼠当成了之前咬断他手环、破坏他计划的罪魁祸首，甚至可能关联着他后脑丢失的芯片！
“金元宝！”陈小乐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转身护住仓鼠，将后背暴露在匕首之下！
“小心！”周默目眦欲裂，想扑过去却脚下一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金色的影子从陈小乐怀里窜出！是金元宝！它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本能，猛地从陈小乐手臂间跳下，落向潜艇湿滑、倾斜的金属甲板！
它小小的爪子落点处，正好有几颗米粒大小、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珍珠光泽的…小颗粒！那是周默在剧烈眩晕和撞击中，从他内耳前庭器脱落、并被甩出耳朵的耳石（碳酸钙结晶）！
金元宝落下的冲击力，让这几颗光滑的耳石如同弹珠般，滴溜溜地向旁边滚去！滚向正猛扑过来的秦瞳脚下！
秦瞳的注意力完全在陈小乐和金元宝身上，脚下是湿滑倾斜的艇壳。他的右脚，带着全身前扑的重量，不偏不倚，狠狠踩中了一颗滚到他脚下的光滑耳石！
“嗤溜——！”
如同踩在了抹了油的冰面上，秦瞳脚下瞬间失去了所有摩擦力！他高大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如同被伐倒的巨木，直挺挺地朝着潜艇甲板狠狠摔去！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进墨绿色的污水中！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秦瞳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而那几颗被他踩踏、撞击的耳石，在湿滑倾斜的艇壳上再次滚动起来！它们被水流和艇身的晃动推动着，竟极其巧合地、一颗接一颗地滚入了潜艇甲板边缘与巨大排污管道壁之间的一道狭窄岩缝里！
更神奇的是，这几颗小小的耳石在岩缝底部崎岖的微型凹槽中滚动、碰撞、最终静止下来时，竟然排列成了一条清晰的、由三个光点构成的直线！箭头般指向这条巨大排污管道水流涌去的幽暗深处！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耳石组成的微小箭头，在污水反射的微光下，如同黑暗中的星辰，指向的方向，赫然是——
【→灌溉中心】
“是路标！耳石路标！”老K失声叫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就在这时，那条一直紧随秦瞳的黑色杜宾犬，也挣扎着爬上了失控的潜艇顶部。它幽绿的眼睛被岩缝里闪烁着微光的耳石吸引了。对于犬类来说，这种光滑、会反光的小东西，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呜…”杜宾犬发出一声好奇的低鸣，凑近岩缝，伸出爪子试图去够那几颗耳石。够不着。它干脆低下头，张开嘴，用灵活的舌头和牙齿，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颗衔了出来！它叼着那颗珍珠般的小耳石，像得到了一个新玩具，兴奋地晃了晃脑袋。
然而，就在杜宾犬叼起耳石，那微小的晶体在它齿间晃动的瞬间——
原本摔倒在甲板上、痛苦呻吟的秦瞳，身体猛地一僵！
他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杜宾犬嘴里那颗晃动的、闪烁着微光的耳石！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暴戾或痛苦，而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困惑，以及一种被强行唤起的、不属于他的、孩童般的好奇和…迷醉？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认知混乱堵住。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无意识地抬起，朝着那颗耳石的方向，五指张开，像是想抓住什么转瞬即逝的幻影。
几秒钟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却带着一种孩童般纯粹惊叹和断断续续的呓语，如同梦呓般从秦瞳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漂…亮…的…石…头…”
声音很轻，却像惊雷般炸响在湍急的水流声中。
是朵朵。
在杜宾犬叼起耳石、那微小晶体晃动的光芒刺激下，在秦瞳被摔得意识模糊的间隙，朵朵那原始的人格碎片，再一次短暂地、清晰地接管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发出了属于她自己的、对美丽小石子的赞叹。
秦瞳那句梦呓般的“漂…亮…的…石…头…”还在冰冷潮湿的管道里飘荡，杜宾犬叼着那颗珍珠色的耳石，幽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满足。失控的“泥鳅号”潜艇残骸在湍急的墨绿色污水中打着旋，最终“哐当”一声，被汹涌的水流狠狠拍在巨大排污管道一侧湿滑的管壁上，卡在几根锈蚀的金属支架间，暂时停止了致命的漂流。冰冷的污水从破裂的艇壳缝隙不断涌入，水位迅速上升。
“咳咳…快！爬上去！”周默强忍着眩晕和耳石脱落带来的持续失衡感，抓住垂下的锈蚀电缆，奋力向管壁上方狭窄的金属检修平台攀爬。陈正托着虚弱的胖子，老K推着陈小乐，众人狼狈不堪地爬上那个不足两米宽、布满油污和苔藓的金属平台，暂时脱离了冰冷污水的浸泡。金元宝在陈小乐怀里瑟瑟发抖，小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平台上方，是巨大的排污管道交汇处。几条粗壮的管道在此汇聚，连接着上方d区核心实验室的底部。其中一根格外粗大的暗银色管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冷凝水珠，散发着刺骨的寒意，管道壁上印着醒目的黄色警示标识：【高危！-液氦超导神经信号主冷却回路-】。
“就…就是这里！”胖子指着那根冰冷的粗大管道，声音因寒冷和恐惧而颤抖，“脑波灌溉中心的核心冷却循环！只要破坏它…哪怕制造一点点堵塞…主机房温度就会失控！系统必须停机维护！就能争取时间！”
“破坏？”老K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水，鼻梁上的放大镜片裂了一道缝，眼神却像淬火的刀子，盯着那根厚重的合金管道，“这玩意儿是特种低温合金！能硬抗液氦温度！别说撬棍，微型炸弹都未必炸得开！得从内部下手！找接口！找薄弱点！”
他掏出那个已经进了水、屏幕忽明忽灭的便携式探测器，对着冷却管快速扫描。“找到了！左上方！有个备用维护阀！直径很小，但直通主冷却液回路！”他指着管道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被厚厚冰霜覆盖的圆形金属凸起，直径大约只有两公分。
“那么小？怎么破坏？”陈正看着那高悬在头顶、结满冰霜的小小阀门，眉头拧成了疙瘩。平台狭窄湿滑，根本无处着力攀爬。
“用这个！”老K的目光猛地转向陈小乐，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让陈小乐后背发凉的“灵感”光芒，“小乐！金元宝的应急粮口袋！里面是不是还有个小塑料瓶？装宠物维生素的那个？”
陈小乐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宠物店员制服内侧一个防水口袋，掏出一个50毫升容量的、印着“毛茸茸星球”Logo的透明小塑料瓶，里面还有小半瓶淡黄色的粘稠液体。“啊？是…是上周店里那只膀胱炎的布偶猫‘大福’的尿液样本！兽医让观察用的…我没来得及处理…一直带着…”他脸一红，不明白老K要这个干嘛。
“膀胱炎？大肠杆菌感染？”老K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稀世珍宝，“天助我也！快给我！”他一把抢过小瓶，拧开盖子，凑近闻了闻（虽然隔着一定距离），浓烈的氨水和一种异常的酸腐味扑鼻而来。“没错！大肠杆菌代谢产物！富含乙酸（醋酸）、丁酸！酸性极强！ph值绝对低于4！”他飞快地解释，一边从工具包里翻出几颗之前拆设备留下的、中空的钛合金螺丝钉和一支微型高压注射器。
“知道不？再牛逼的合金，也怕持续的低ph有机酸腐蚀！尤其是这种常年低温运行、金属晶格脆化的管道！反应式简单粗暴：Fe + 2ch?cooh → Fe(ch?coo)? + h?↑（铁 + 醋酸 → 醋酸亚铁 + 氢气！）！”他动作麻利地用注射器将小瓶里那淡黄色、散发着异味的小半瓶猫尿，小心翼翼地注入几颗空心螺丝钉的中空腔体，然后迅速用特制的速凝胶封住注入口，只留下极其微小的缓释孔。
“搞定！‘毛茸茸星球’特供，尿路腐蚀弹！”老K得意地晃了晃手中几颗沉甸甸、内部装着“生化武器”的螺丝钉，“胖子！你力气大！用这个弹弓！”他递给胖子一个用不锈钢管箍和强力橡皮筋临时改装的简易高精度弹弓。“瞄准那个维护阀的接口缝隙！打进去！只要一颗！里面的酸性尿液会缓慢释放腐蚀！同时产生氢气气泡！运气好就能造成微堵塞或者气蚀！”
胖子看着手里那几颗散发着淡淡尿骚味的“炸弹”，脸都绿了，但在陈正凶狠的眼神逼视下，只能硬着头皮，忍着肚子伤口的剧痛，哆哆嗦嗦地拉开弹弓，瞄准高处的阀门。
咻！咻！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