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爆发第十年,公元2036年9月16日,星期五,清晨。
地点:俄罗斯远东地区,哈巴罗夫斯克(伯力)西南方向,西伯利亚铁路支线废弃路段——“钢铁洪流”东进指挥部。
凛冽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剃刀,刮过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冻土荒原。铅灰色的低云沉沉地压在头顶,仿佛冻结的铅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柴油废气、金属防冻液、以及远处林海深处传来的、被寒风削弱的腐臭气息。枯黄的草甸被车轮和履带反复碾压,露出下面深褐色的冻土与碎石。
庞大得令人窒息的战争机器,正沿着这条早已被废弃、但路基尚存的铁路线,轰然向前碾动。
维克托·彼得连科元帅巨大的身躯深陷在中央指挥车宽大的指挥座椅里。这辆由t-14“阿玛塔”底盘改装而成的移动堡垒,内部塞满了闪烁的屏幕、密集的通讯设备和各种管线,空气里充斥着电子设备散热、优质烟草以及俄国军官特有的大功率须后水的混合味道。厚重的高强度防弹玻璃窗外,是钢铁洪流前进的景象:
八百余辆t-14“阿玛塔”主战坦克和t-90m“突破”坦克如同钢铁巨兽的先锋,沉重的履带碾压着冻土,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棱角分明的复合装甲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冷芒。紧随其后的是超过一千二百辆bmp-3步兵战车和btR-82A装甲运兵车,如同密集的钢铁甲虫,车载机炮警惕地指向广袤的前方。庞大的“龙卷风-G”多管火箭炮发射车仿佛移动的火炮森林,巨大的发射管沉默地指向苍穹。庞大的防空系统车队——“道尔-m2”、“铠甲-S1”以及最新部署的、由火种舰队提供的少量“天幕”近程防空导弹发射车——如同移动的钢铁刺猬,雷达天线在寒风中缓缓转动,扫描着每一寸可能被侵犯的空域。
更后方,是望不到头的军用卡车长龙,满载着弹药、燃料、口粮、维修零件以及蜷缩在厚重防寒伪装布下的步兵。引擎的轰鸣如同延绵不绝的低沉雷鸣,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无数粗大的排气管喷吐着滚滚白烟,在林海边缘形成一片低悬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污浊气幕。整个集群如同一条由钢铁、火焰和人类意志组成的毁灭之龙,缓慢而无可阻挡地向着东南方向——地图上那个标注为“赤塔”的交通枢纽——蜿蜒推进。
维克托灰蓝色的眼睛透过单筒高倍观察镜(他更信任这个老伙计,而不是屏幕上那些可能被干扰的数据),仔细扫视着前方被霜染成灰黄色的稀疏林地和起伏的褐色丘陵。他将观察镜递给旁边的副官,拿起一根粗大的古巴雪茄(将军级别的特权物资),用军靴上特制的划火皮条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浓烈的烟雾在指挥车狭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世安军的‘磐石’集团军,”维克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闷雷滚过指挥车,“像个被吓坏的老处女,躲在它的乌龟壳后面。几天了?侦察兵撒出去上百公里,无人机飞了三十多个架次,连个像样的重装集结地都没找到!除了几支见鬼的、打了就跑的蚂蚱小队!” 他指的是几天前成功突袭并“归还”17号哨站的那支世安军精锐。
指挥车内,环绕着维克托站立的几名核心参谋——炮兵司令尼古拉·谢尔盖耶夫上将、负责电子战和情报的年轻上校安德烈·索科洛夫、以及步兵突击专家安德烈·伊万诺维奇中将——神色各异。
尼古拉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技术军官特有的谨慎:“维克托元帅,电子侦察和热源扫描依旧显示敌主力纵深区域异常‘干净’。这种级别的静默……不正常。‘磐石’不是弱旅,李峰更不是傻瓜。我建议,前锋装甲集群先暂停推进五十公里,在‘白桦林’高地建立稳固的前进基地,等待后续补给梯队完全跟上,同时加大空中侦察和长航时无人机对侧翼和后方区域的全天候覆盖。我们需要……”
“等待?”维克托粗暴地打断了尼古拉的分析,雪茄的烟雾随着他提高的嗓音喷涌而出,带着灼热的怒意,“尼古拉·谢尔盖耶夫!我们已经等待了太久!那个该死的李峰用偷鸡摸狗的偷袭打了我们的脸!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堂堂正正地用履带碾回去!用炮火轰平一切可疑的石头堆!赤塔枢纽站!那是我们冬季攻势的跳板!必须拿下!而且是立刻、马上!” 他粗壮的手指狠狠戳在全息沙盘上代表赤塔的红色光点,震得沙盘底座嗡嗡作响。
安德烈·索科洛夫上校忍不住开口,年轻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元帅!我们的‘雪鸮’无人机确实发现了一些……异常信号碎片。在赤塔西北方向的‘老鹰峡’区域,电磁背景噪音存在极其细微的不规则扰动,像是有大量经过屏蔽处理的电子设备在活动!虽然信号强度微弱到几乎被自然背景淹没,但算法分析认为……” 他试图调出数据波形图。
“算法?狗屁算法!”维克托看都没看屏幕,一口浓痰狠狠地啐在指挥车冰冷的合金地板上,“索科洛夫!收起你那套舰队淘汰下来的电子玩具!战场上,最终说话的是钢铁和勇气!是t-14的125毫米滑膛炮!是‘龙卷风’的地毯式覆盖!不是屏幕上那些扭来扭去的蚯蚓!” 他用一种近乎侮辱的姿态,挥了挥夹着雪茄的大手,仿佛要驱散那些烦人的数据。“世安军主力?要么被我们的威势吓破了胆,提前收缩防御拱卫他们的核心区去了!要么,”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就是李峰那个蠢货,把主力调去西线对付巴甫洛夫那个废物了!不管他在哪里,拿下赤塔,切断这条贯穿东西的大动脉!李峰的整个北方防线就会被我们拦腰斩断!主动权就永远在我们手里!”
他不再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猛地一拍操作台:“命令!”
“第一装甲突击集群(安德烈·伊万诺维奇指挥),全速前进!目标赤塔以西五十公里处的‘黑石谷’!给我拿下这个咽喉要道!”
“第二、第三装甲师,左右展开,火力掩护!给我把峡谷两边可能藏老鼠的山头犁一遍!”
“尼古拉!你的炮兵集群,前出三十公里建立发射阵地!火力覆盖范围必须囊括整个‘黑石谷’及周边五公里范围!我要一只耗子也别想钻过去!”
“‘天幕’防空营,前移!给我盯死天空!任何敢于靠近的世安军无人机或侦察机,给我打下来!”
“后勤梯队,加速!天黑前必须抵达‘白桦林’预定补给点!延误者,军法从事!”
一连串不容置疑、充满蛮横力量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无线电通信兵飞快地复述着命令,加密电波瞬间穿透嘈杂的电磁背景,将元帅的意志传递到钢铁洪流的每一个节点。
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加速运转,履带轰鸣,引擎咆哮,卷起漫天烟尘,坚定不移地碾向那片被标注为战略要冲的、此刻却死寂得令人不安的“黑石谷”。维克托透过观察窗,看着自己这支足以碾碎山峦的力量,灰蓝色的眼中燃烧着嗜血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赤塔枢纽站在他的炮火下化为废墟的景象。
同一时间,俄罗斯,莫斯科市郊,“冬宫”要塞核心区。
与东线冻土寒风中的喧嚣粗粝截然相反,彼得罗夫家族古堡深处,伊万卡·彼得罗芙娜的私人办公室弥漫着一种冰冷如霜的奢华与绝对掌控气息。
巨大的办公室保留了古堡原有的拱顶结构,高耸的穹顶描绘着宗教壁画,却在现代高效节能光源的映照下失去了神圣感,只透出历史的沉重。墙壁包覆着深色的橡木护墙板,悬挂着几幅价值连城的古典油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即使在初秋也依旧绿意盎然的庭院,更远处则是戒备森严的要塞围墙和巡逻的装甲车轮廓。
伊万卡端坐在一张由整块乌拉尔墨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办公桌后。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考究、线条冷硬的深蓝色将官常服,肩章上的金星与复杂麦穗星徽熠熠生辉。金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张冷艳绝伦、如同冰雕般的面容。冰蓝色的眼眸深邃锐利,正凝视着办公桌对面站着的弟弟——伊万诺夫·彼得罗维奇。
伊万诺夫同样穿着笔挺的将军制服,但与姐姐那种融合了古典与现代权势的优雅不同,他身上散发着更为粗犷、更具进攻性的军人气息,如同即将出鞘的战刀。他站得笔挺,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俄语)部署下去了吗,伊万诺夫?”伊万卡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冰川相互摩擦,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冰冷的玉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俄语)一切就绪,姐姐!”伊万诺夫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感,带着即将执行重大任务的激动,“按照你的最高指令,‘草原之刃’行动部队已经集结完毕!由奥列格·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中将指挥,包括三个精锐装甲掷弹兵师、一个独立坦克团以及配属的远程火箭炮营和防空单位,总计三万两千人!装备包括四百八十辆t-14‘阿玛塔’和t-90m‘突破’主战坦克,六百辆bmp-4m步兵战车,以及一百二十门‘龙卷风-S’火箭炮!他们目前已经秘密抵达指定集结区域——内蒙古二连浩特以北的缓冲地带,借助废弃矿井和冻土带峡谷进行了完美伪装!”
他微微前倾身体,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猎物的狼一般的凶光:“(俄语)奥列格报告,部队士气高昂,状态极佳!补给充足!预计今夜完成最后整备,明天拂晓即可发动突击!最迟一个星期,他的钢铁洪流就能从内蒙古高原俯冲而下!” 他的手在巨大的全息地图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从内蒙古高原直插而下,掠过广袤的华北平原。
“(俄语)沿途的抵抗?”伊万卡冰蓝色的眼眸锁定地图上代表河南、安徽、湖北的区域陈枭的势力范围,“那个所谓的‘中原王’陈枭……”
“(俄语)陈枭?”伊万诺夫嘴角咧开一个不屑的弧度,浓密的胡子随之抖动,“他的地盘看着很大,但内部早就被李峰打残了!兵力分散,装备陈旧得快要进博物馆!士气低落,士兵连吃饱饭都成问题!奥列格发回的情报评估明确显示:陈枭的主力被牵制在山东和山西边境防备世安军,其核心腹地河南、安徽一带极度空虚!沿途只有一些由地方保安团和收编的土匪组成的二流守备部队,装备少量老旧的59式坦克和装甲车,在奥列格的‘阿玛塔’集群面前,不过是挡在战车前的纸壳玩具!”
他重重一拳砸在代表河南的区域:“(俄语)奥列格的计划是:不做任何停留!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集中所有装甲突击力量,沿着末世前遗留的高速公路网(G6京藏高速、G45大广高速等),以最高速度进行纵深穿插!用钢铁履带碾碎一切敢于出现在道路前方的障碍!目标直指——世安军长江防线的核心后勤枢纽和工业基地群!武汉三镇!”
伊万诺夫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提高:“(俄语)我们不求占领土地!只求用最快的速度!最猛烈的火力!将李峰最富庶、最核心的腹地搅个天翻地覆!摧毁他的工厂!炸毁他的仓库!瘫痪他的交通枢纽!让他的经济和战争机器彻底停摆!让整个世安军后方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乱!让李峰这个该死的东方人,品尝一下来自西伯利亚的、刻骨铭心的痛苦!为我们在东线牺牲的兄弟,为被羞辱的俄罗斯军旗,血债血偿!”
复仇的火焰在伊万诺夫眼中熊熊燃烧。他仿佛已经看到武汉在俄罗斯坦克的炮火中燃烧,看到李峰焦头烂额、顾此失彼的狼狈模样。
伊万卡静静地听着弟弟充满血腥味的描述,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刀锋出鞘般的寒芒。她缓缓靠回宽大座椅的高靠背上,姿态优雅却蕴含着掌控一切的威压。她端起桌上一个镶嵌铂金边的骨瓷茶杯,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顶级中国祁门红茶(一种讽刺的战利品象征),送到唇边,却没有立刻啜饮。
“(俄语)很好。”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如同冰层下奔涌的暗流,“告诉奥列格·米哈伊洛维奇,放手去做。用烈火和钢铁,给李峰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我要他看到,挑战彼得罗夫家族的代价。” 她微微停顿,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天际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深空之上父亲博弈的棋局,“我们的‘雷霆’电磁炮和‘夜莺’侦察机技术,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这场胜利,将是献给父亲最好的礼物。”
一丝冰冷而满意的弧度,极其轻微地在她绝美的唇角勾起,如同冰原上悄然绽放的死亡之花。
同日夜晚,丧尸爆发第十年,公元2036年9月16日,深夜。
地点:中国内蒙古自治区中部,乌兰察布市旧城区废墟外围。
内蒙高原的夜风,带着塞外特有的粗粝与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冰冷的钢铁装甲和士兵厚重的防寒服上。没有星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穹窿低垂,仿佛要将这片苍茫大地彻底吞噬。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柴油、铁锈以及远方废墟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令人汗毛倒竖的丧尸低嚎。
这片依托末世前乌兰察布市郊废弃工业园区建立的临时前进基地,此刻却如同一座突兀的钢铁孤岛,散发着冰冷的战争气息。基地核心区域,由数百辆t-14“阿玛塔”和t-90m“突破”主战坦克、bmp-4m步兵战车首尾相连,组成了一道高达近四米、厚重无比的环形钢铁壁垒。坦克炮塔警惕地指向外围无边的黑暗,车长探照灯的巨大光柱如同利剑,刺破夜色,反复扫视着基地周围被推土机粗暴铲平的开阔地。开阔地边缘,布设着密密麻麻的感应地雷和绊发式照明弹陷阱。更远处的废墟阴影中,丧尸被灯光和浓烈的活人气息吸引,发出愈发焦躁兴奋的嘶吼,却被这片由钢铁、火焰和死亡陷阱构筑的绝对领域阻隔在外,徒劳地抓挠撞击着冰冷的残垣断壁。
壁垒内部,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巨大的野战取暖炉燃烧着固体燃料块,散发出灼人的热浪,驱散着刺骨的寒意。空气中混杂着汗味、劣质烟草味、加热军用口粮的油脂味以及浓烈的伏特加酒气。车辆引擎怠速运转的嗡鸣是永恒的背景音。士兵们蜷缩在战车旁、帐篷里,或是围着取暖炉,抓紧这宝贵的休憩时间,咀嚼着冰冷的压缩饼干或罐头,传递着随身携带的劣质烈酒。低沉的交谈声、俄语俚语的咒骂声、压抑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大战前夕的压抑和疲惫。
基地中央,几辆巨大的指挥通讯车围出一片相对宽敞的空地。空地中央,一堆由废弃木箱和少量煤块点燃的巨大篝火正在熊熊燃烧,跳跃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将周围几张疲惫而刚毅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奥列格·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中将,这位“草原之刃”的最高指挥官,就坐在篝火旁一个倒扣的弹药箱上。他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匀称,穿着一件厚实的羊皮领将官大衣,没有戴军帽,一头修剪得极短的灰金色头发如同钢针。他有着典型的斯拉夫人轮廓,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此刻却少了些狂热,多了几分指挥三万大军深入敌境核心腹地的沉重压力。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照亮了他下巴上一道斜贯的、如同蜈蚣般的陈旧疤痕——那是末世初期与变异体搏杀留下的勋章。他手中拿着一个扁平的军用银酒壶,不时抿上一口。
围在他身边的,是麾下几个核心师旅的主官:
? 瓦西里·伊里奇·库兹涅佐夫中将: 第一装甲掷弹兵师师长。体型如同巨熊,满脸浓密的栗色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声音洪亮如钟。此刻他正用一块磨刀石,专注地打磨着他那柄标志性的、硕大的哥萨克恰西克马刀,刀锋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芒。他崇尚绝对的力量碾压和正面突击。
? 格里戈里·谢苗诺维奇·波波夫少将: 独立坦克团团长。精瘦干练,眼神锐利如鹰隼,脸上很少有多余表情。他正仔细擦拭着一支马卡洛夫手枪,动作一丝不苟。他是技术流军官,对装甲突击战术有独到见解。
? 伊戈尔·瓦西里耶维奇·斯米尔诺夫上校: 远程火箭炮营营长。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即使在野战环境下,制服也尽量保持着整洁。他拿着一块电子战术板,眉头紧锁,反复计算着什么。
? 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扎伊采夫中校: 负责侧翼掩护和快速反应的摩托化步兵旅指挥官。年轻气盛,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进攻欲望。
“(俄语)长官!”瓦西里将磨得锃亮的马刀猛地插回刀鞘,发出铿锵之声,打破了篝火旁短暂的沉寂。他指着摊开在篝火边地面上的大幅军事地图,粗壮的手指重重戳在代表武汉的图标上,声音带着迫不及待的亢奋,“我们还在等什么?补给已经到位!士兵们憋着一股劲!就像您说的,陈枭的防线在他妈的河南、安徽就是一层窗户纸!我们的钢铁洪流一个冲锋就能捅穿它!我们应该现在就出发!连夜奔袭!打李峰一个措手不及!直插他的心脏武汉!炸掉他的船厂!烧光他的粮仓!让他尝尝火烧屁股的滋味!而不是窝在这里听外面那些烂肉鬼叫!” 他口中的“烂肉”指的是外围被隔绝的丧尸群。
“(俄语)冲动!瓦西里!”格里戈里将擦好的手枪插入枪套,冷冷地瞥了一眼暴躁的同僚,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这里不是西伯利亚靶场!我们已经深入敌境近千公里!我们的后勤线像一根细长的风筝线,随时可能被世安军或者那些无处不在的尸群怪物掐断!陈枭是纸老虎,但李峰不是!他是毒蛇!他的‘磐石’部队主力在哪里?情报说他们在东线跟维克托元帅对峙,但谁能保证李峰没有在我们前进路线上设下陷阱?郑州!洛阳!这些沿黄河南岸的大城市,末世前就是交通枢纽和兵家必争之地!陈枭再虚弱,在这里也必然部署重兵!一旦我们一头撞上坚固设防的城镇,被迟滞在巷战烂泥潭里,李峰的预备队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他做了一个收紧口袋的手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俄语)迂腐!格里戈里!”瓦西里怒目而视,“闪电战!精髓就是快!就是出其不意!瞻前顾后只会错失良机!李峰的主力被维克托元帅牢牢钉死在东线!陈枭的重兵集团按情报分析部署在山东和山西边境,防备世安军从河北和陕西方向的渗透!河南腹地就是真空!郑州洛阳?那些城墙挡得住125毫米坦克炮吗?挡得住‘龙卷风-S’的覆盖吗?我们的任务不是占领!是破坏!是制造恐慌!绕过它们!用履带碾碎所有挡路的虫子!”
“(俄语)绕过?”格里戈里毫不退让地针锋相对,“地图上画条线当然容易!实际行军呢?后勤车队跟得上装甲集群的极限冲锋吗?燃料消耗如何保障?沿途的桥梁、隧道是否完好?一旦遭遇预想不到的抵抗或地形阻碍,被拖住几个小时……”
“(俄语)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后我的坦克已经饮马长江了!”瓦西里咆哮道。
两人的争执吸引了更多军官围拢过来,篝火旁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火爆。支持瓦西里激进路线的军官认为战机稍纵即逝,必须发挥装甲集群的机动优势,直捣黄龙。支持格里戈里谨慎路线的军官则强调孤军深入的巨大风险,认为应该稳扎稳打,先集中力量拿下南下通道上的关键节点——郑州或洛阳——建立稳固的前进基地,扫清侧翼威胁后再图武汉。
年轻气盛的叶夫根尼双眼放光,握紧了拳头,显然更倾向于瓦西里的豪赌。而火箭炮营长伊戈尔则眉头皱得更紧,手指在电子战术板上飞快地敲击,似乎在模拟不同方案的打击效果和后遗症。
奥列格·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静静地听着部下们的激烈争论,冰蓝色的眼眸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拿起银酒壶,又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他看着地图上那条从乌兰察布直插武汉的、充满了诱惑与陷阱的红线。瓦西里的狂热可以理解,那是俄罗斯军人深入骨髓的进攻天性。格里戈里的担忧同样现实,三万人的精锐孤悬敌后,任何闪失都是万劫不复。伊万诺夫将军和伊万卡小姐给他的命令清晰而残酷:不惜代价,给李峰的核心腹地放血!但这代价……该如何衡量?
他将目光投向基地外围那圈由坦克炮管组成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钢铁丛林,听着远处丧尸不知疲倦的嘶吼和己方士兵粗重的喘息。火光在他眼中明灭不定,映照出他内心的权衡与风暴。
篝火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火星升腾,融入无边的黑暗。这堆在内蒙高原腹地倔强燃烧的火焰,如同这支孤悬敌后的钢铁利刃,带着无匹的力量和无尽的凶险,即将点燃一场席卷整个世安军后方的燎原之火。而指挥官的最终抉择,将决定这把刀是刺入李峰的心脏,还是崩断在坚硬的磐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