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大殿之内。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舞女们身姿曼妙,长袖翩跹。
袁术斜倚在主位上,一手持着玉杯,一手揽着美姬,脸上满是醉意和满足。
他眯着眼,享受着这帝王般的奢靡。
“好!赏!”
“接着奏乐,接着舞!”
就在他心神俱醉之际,一声凄厉的急报,如同一盆冰水,从殿外猛地泼了进来。
“报——!”
一名探子连滚带爬,浑身泥泞地冲入大殿,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
“主公!大事不好了!”
殿内音乐戛然而止,舞女们惊慌地停下,缩到一旁。
袁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坐直身子,酒意醒了大半。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探子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主公……南阳……南阳郡全境,尽归刘景了!”
“什么?!”
袁术如遭雷击,手中的玉杯“当啷”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他霍然起身,几步冲到探子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南阳怎么了?”
“冀王刘景……亲率十万大军兵临宛城,南阳太守陈就被活活吓降……刘磐将军……战死于涅阳城下……”
“刘景!又是刘景!”
袁术双目赤红,状若疯虎,他一把将探子推开,在殿中暴躁地来回踱步。
“无耻奸贼!不就是人多、兵多、将多、文臣多、谋士多、钱多、粮多吗!”
“多我也不服!”
他越想越气,指着殿门外破口大骂。
“一群废物!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十万大军攻南阳,你们竟然毫无察觉!”
殿下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在此刻触他霉头。
就在此时,长史杨弘排众而出,躬身一拜。
“主公息怒!”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冷静。
“南阳已失,刘表侄子刘磐已死,如今再如何愤怒也于事无补。”
“刘景大军已尽占南阳,与我淮南之地,仅隔一道淮水。我军主力尚在和徐州的边境防范高顺,寿春兵力空虚,若刘景从南阳进兵,则大祸临头!”
杨弘的话,狠狠敲在袁术心上。
他通体一寒,狂怒的表情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恐。
是啊,刘景的兵锋,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袁术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他依旧不甘。
“那……那该如何是好?”
杨弘沉声道:
“为今之计,只有立刻从徐州前线抽调兵马,回防淮南!”
“同时加固沿淮防线,派出所有探马,严密监视刘景一举一动!”
“主公,必须立刻备战了!否则悔之晚矣!”
袁术听着,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传我将令!命徐州前线军队即刻回军寿春!全军备战!”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襄阳,荆州牧府。
快马卷着烟尘,将一卷系着白布的竹简,十万火急地送到了刘表面前。
刘表展开竹简,只看了几行,脸色便瞬间煞白,毫无血色。
他手中的竹简,仿佛有千钧之重,拿捏不住,脱手掉落在地。
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
南阳全境失守!
侄儿刘磐,被吕布一箭射杀于阵前!
太守陈就,兵不血刃,开城投降!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个远在洛阳的皇侄,究竟有多么可怕。
“来人!召集所有文武,立刻到议事厅!”
刘表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很快,荆州的高级文武官员,齐聚一堂。
当刘表将南阳的军报公之于众时,整个议事厅瞬间炸开了锅。
以别驾蒯越为首的一派官员,脸上满是惊骇与后怕。
蒯越第一个站了出来,神情无比凝重。
“主公,南阳之失,非战之罪,实乃刘景势大,非人力可挡。”
“陈就被吓破了胆,我荆州军心,恐怕也已动摇。”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依臣之见,刘景亦是汉室宗亲,今其势已成,不可力敌。”
“不如遣使北上,祝贺冀王喜得南阳,主动承认其归属,与之交好,方能保全我荆州基业啊!”
“放屁!”
蒯越话音未落,一声暴喝响起。
身材魁梧的蔡瑁,满脸怒容地站了出来,他指着蒯越的鼻子,破口大骂。
“蒯越!你这是要卖主求荣吗?”
“南阳是我荆州门户,门户一失,襄阳便再无屏障!刘景随时可以兵临城下!”
“更何况,那刘景推行的是什么均田妖法!就是要掘我等士族之根!投降于他,与自取灭亡何异?”
蔡瑁越说越激动,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主公!绝不能降!”
“我们必须立刻起倾州之兵,联合兖州曹操,淮南袁术,三路并进,将刘景小儿赶出南阳!”
“此乃生死存亡之战,没有半点退路!”
蒯越脸色铁青,反唇相讥。
“蔡瑁!你说的轻巧!刘景麾下猛将如云,兵甲精良,连战连捷!我荆州将士,谁能挡其锋芒?”
“你这是要将我荆州数十万军民,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这是怯懦!”
“你这是鲁莽!”
“……”
一时间,整个大堂吵作一团。
以蒯越、蒯良兄弟为首的亲善派,和以蔡瑁、张允为首的强硬派,如同两群斗红了眼的公鸡,互相攻讦,唾沫横飞。
刘表坐在主位上,看着下方乱糟糟的场面,只觉得头痛欲裂。
蒯越的话,让他心生畏惧。刘景的军威,他确实怕了。
可蔡瑁的话,又句句戳在他的心窝上。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他如何甘心?那均田策,更是让他不寒而栗。
战,怕打不过。
降,又不甘心。
“够了!都给我住口!”
刘表猛地一拍桌案,发出一声怒吼。
他看着下面还在怒目而视的众人,一股无名的邪火涌上心头。
“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蒯越和蔡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全都给我退下!”
“让我……让我静一静!”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怀着复杂的心情,躬身告退。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刘表一人。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悬挂的地图前,目光死死地盯着“南阳”二字。
那里,曾是他荆州最北的屏障。
而现在,这块地方,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剑尖直指他的心脏——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