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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凛冽江风自嘉陵江面席卷而来,如冰刀霜剑般割人肌肤。南津关隘口那历经岁月的青石板,仿若被冬神轻抚,凝上了一层晶莹薄霜。

川军将士们身着褪色的灰布军装,在这彻骨寒风中,恰似苍松翠柏,虽身形瑟缩,却透着一股坚韧不拔。

他们冻红的耳朵在风中微微颤抖,似在诉说着这冬日战场的残酷。阵地上临时搭建的了望塔,在狂风肆虐下吱呀作响,仿佛不堪重负,那哨兵为保自身安全,不得不将麻绳在腰间紧紧缠了三圈加固,恰似给这摇摇欲坠的塔楼系上一道坚韧的腰带。

此时,日军阵地上空骤然升起三枚信号弹,暗红的光芒如恶魔之眼,在夜空中闪烁,映出新建的三座碉堡轮廓。这些以钢轨与原木构筑的工事,宛如俯卧的钢铁巨兽,张着黑洞洞的射击孔,虎视眈眈地正对着川军防线,仿佛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杨森总司令身处指挥部内,神情凝重。他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中正剑,那剑身似有灵犀,微微颤动,似在回应主人内心的波澜。桌上摊开的地图,用红蓝铅笔标注的防线错综复杂,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而他的目光,最终牢牢锁定在第七道防线上。

窗外透进的晨曦,轻柔地洒在他眉骨那道醒目的伤疤上,这伤疤乃是二十年前护国战争留下的荣耀印记,在晨光的映照下,仿佛诉说着往昔金戈铁马的岁月。“大勇,”他猛地转身,军靴重重踏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声响,“鬼子妄图趁着补给之机修整,哼,哪有这般容易!”

陈大勇正往嘴里塞着炒米,那动作干脆利落,尽显豪迈之气。听闻总司令召唤,他“啪”地一声立正,动作犹如标枪般笔直,嘴角簌簌掉落的米粒,似在为他的急切助威。这位来自大巴山的铁血汉子,左耳缺失半片,此刻被江风吹得通红,宛如冬日里绽放的红梅。

“总司令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弟兄们早就对那些‘铁王八’恨得牙痒痒,都盼着能早日拆了它们!”说罢,他猛地将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那厚实的手掌落下,震得桌上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曳,在墙上投下巨大且扭曲的阴影,恰似一头愤怒的巨兽在咆哮。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三百名敢死队员如鬼魅般分批悄然潜入芦苇荡。王二柱紧紧跟在陈大勇身后,那一人多高的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每片叶子都好似带着锋芒,抽打在他脸上,生疼不已。

怀里抱着的炸药包,用浸过桐油的牛皮纸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与他腋下因紧张而渗出的汗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又令人心悸的气息。他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仿佛一面激昂的战鼓,他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当数到第七百下时,陈大勇突然身形一顿,停住了脚步。

“前面有探照灯。”陈大勇压低声音,那声音犹如从地底传来,带着丝丝寒意。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月光下转瞬即逝,如同战场上稍纵即逝的生命。王二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两道惨白的光柱,宛如两条狰狞的白龙,在江面肆意游弋。

光柱偶尔扫过芦苇丛时,晶莹的露珠在光束中闪烁,恰似细碎的钻石,美得让人窒息,却又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远处传来日军那令人厌恶的笑声,夹杂着三八大盖枪托碰撞的脆响,仿佛是恶魔在奏响邪恶的乐章。

当队伍小心翼翼地推进到离碉堡仅有五十米之时,变故突如其来。正在值哨的日军伍长,竟毫无征兆地对着芦苇丛解开裤带撒尿,那尿液打在枯叶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二柱只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右手不由自主地悄悄摸向腰间的柳叶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大勇如狸猫般迅猛窜出,其动作之敏捷,犹如闪电划破夜空。

他左手如铁钳般紧紧捂住哨兵的嘴,右手的匕首寒光一闪,精准无误地刺入哨兵颈动脉。温热的鲜血如泉涌般溅在王二柱手背上,那令人作呕的腥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让王二柱一阵反胃。

“动手!”陈大勇甩掉匕首上的血迹,那血迹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随后抽出背上的鬼头刀。刹那间,三组队员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碉堡飞速冲去,王二柱毫不犹豫地跟着第一组,向着最近的目标狂奔。

他的棉布鞋深陷进淤泥之中,几乎被硬生生拽掉,无奈之下,他只得赤着脚在碎石头上拼命奔跑,尖锐的石头划破脚掌,鲜血渗出,在地上留下一串殷红的脚印,但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完成任务!

就在此时,碉堡里突然传出机枪上膛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恶魔的咆哮,让人胆寒。陈大勇见状,大喝一声:“卧倒!”声音犹如洪钟,在夜空中回荡。几乎与此同时,三枚手雷如三颗璀璨的流星,准确无误地落在碉堡群中,瞬间炸出橘红色的蘑菇云。火光冲天而起,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王二柱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浪扑面而来,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将他狠狠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肆虐。他恍惚间看见碉堡的钢板如银色的落叶般被高高掀飞,飘向江面,原木碎片如雨点般纷纷落下,其中一块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只差毫厘,便要了他的性命。

日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探照灯在夜空中疯狂地划出混乱的弧线,似在为他们即将覆灭的命运而挣扎。

撤退之时,王二柱的裤腿早已被芦苇划得稀烂,如同破布般在风中摇曳。他的脚掌被碎玻璃扎得鲜血淋漓,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钻心的疼痛让他的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但他却强忍着,心中只想着尽快回到防线。

陈大勇突然脚步一顿,停住了身形,而后一个箭步冲向尸体堆,从里面拽出一个还在抽搐的日军军官。只见他身手敏捷,一把摘下日军军官腰间的军刀,系在自己腰间,朗声道:“这玩意儿给总司令当战利品!”

当晨曦如轻纱般缓缓染红江面时,杨森总司令屹立在高处,极目了望。远处的日军阵地仍在熊熊燃烧,黑烟如巨龙般腾空而起,与晨雾纠缠不清,偶尔还传来零星的枪声,仿佛是这场残酷战斗的余音。

他缓缓摸出怀表,表盖上的珐琅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铜色,这怀表,是妻子在他出征前送的最后礼物,承载着无尽的思念与牵挂。指针指向六点整,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第七天的防线,终于守住了!

“传令下去,”他转身对副官说道,声音坚定而有力,“给敢死队每人加发二两烧酒。告诉弟兄们……”江风呼啸而过,卷起他的披风,内衬上用红线绣的“精忠报国”四字赫然显现,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鬼子的‘铁王八’再硬,也顶不住咱川军的热血!”

然而,战斗并未就此平息。三枚手雷在碉堡群中炸响后,王二柱正蜷缩在弹坑之中,那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如汹涌的怒潮,震得他耳膜生疼,鼻腔里满是硝烟与血肉混合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他隐约听见陈大勇在浓重的烟雾中大声呼喊:“二柱!带炸药包绕后!”这才惊觉自己怀里的炸药包不知何时滑落,正泡在一滩浑浊的积水里。

王二柱心急如焚,连滚带爬地扑向炸药包。那牛皮纸包已然被水浸透,湿漉漉的,仿佛一个沉重的负担。但万幸的是,导火索竟奇迹般未被浸湿。

他毫不犹豫地扯掉湿漉漉的外袍,将炸药包紧紧贴在胸口,借着燃烧碉堡发出的火光,他看见第三座碉堡的机枪口正疯狂地吐出火舌,那密集的子弹如雨点般射来,打在脚边的鹅卵石上,溅起的火星如调皮的精灵,钻进他的草鞋,烫得他龇牙咧嘴,但他却无暇顾及。

“狗日的!”陈大勇犹如神兵天降,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手中的鬼头刀舞得密不透风,寒光闪烁。他的左臂被子弹擦过,鲜血如注,瞬间浸透了半边衣袖,可他却浑然不觉,似一尊战神般勇猛无畏,将两名日军砍翻在地。其中一个鬼子的军靴被刀削飞,露出裹着白布的畸形脚趾,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灵。

王二柱瞅准时机,趁机如猎豹般冲向碉堡后方。一番搜寻后,他发现射击孔下方有个通风口。他伸出手去,手指却被铁皮无情地割破,鲜血汩汩流出,滴在炸药包上,与日军的血迹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当他奋力把导火索塞进缝隙时,突然听见碉堡内传来日语咒骂声。透过通风口,他瞧见两个鬼子正手忙脚乱地装填弹药,其中一个的钢盔上还沾着些许芦苇絮,狼狈不堪。

“去死吧!”王二柱双眼通红,怒吼一声,狠狠拉动导火索。转身之际,一块横飞的弹片如暗器般袭来,划破了他的脸颊。温热的鲜血顺着下巴缓缓滴落,滴在领章上。

那领章,是三个月前母亲亲手缝的,针脚细密得能数清,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着母亲的牵挂与担忧。他踉跄着朝着集合点奔去,身后传来日军绝望的哀嚎,紧接着是一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仿佛大地都为之颤抖。

撤退途中,队伍不幸陷入日军的火力封锁。密集的子弹如蝗虫般扑面而来,让人无处可躲。陈大勇的大腿不幸中弹,鲜血在灰布裤管上迅速洇出大片暗紫,如同一朵盛开的诡异花朵。

但他却毫不退缩,一把推开要背他的士兵,单腿跪在地上,继续顽强地射击,大声喊道:“二柱!带弟兄们先走!”王二柱红着眼眶,心急如焚,赶忙冲过去架起他,却惊觉这位平日里铁打的汉子,此刻竟轻得像片落叶,让他心中一阵酸楚。

他们躲在坍塌的土墙后,四周枪声不断,硝烟弥漫。陈大勇微微颤抖着摸出怀表,表盖上的牡丹花图案已模糊不清,仿佛岁月的痕迹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三点一刻。”

他咬着牙,艰难地说道,“再有十分钟鬼子援军就到。”王二柱眼眶泛红,赶忙撕开绷带为他包扎,这才发现这位营长的腹部还有旧伤——那是半年前保卫滕县时留下的,愈合的疤痕像条狰狞的蜈蚣,静静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当第一缕晨光如利剑般刺破天际时,王二柱背着陈大勇,跌跌撞撞地回到阵地。战壕里的弟兄们见状,欢呼着如潮水般涌上来。

有人急忙递来装满热水的搪瓷缸,那热水升腾起的袅袅热气,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暖;有人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的棉袄,要给营长盖上,那棉袄上还带着主人的体温。杨森总司令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战壕里,他的军大衣下摆沾着晶莹的露水,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毛毯轻轻裹在陈大勇身上。

“好样的。”杨森拍了拍王二柱的肩膀,王二柱这才发现总司令的虎口处有道新伤,那伤口还透着丝丝血迹。“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吧?”王二柱木木地点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刺刀捅进鬼子胸膛时,对方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总司令微微一愣,随后从兜里掏出块银元,轻轻塞进制服口袋,语重心长地说:“拿着,给家里寄信。”

午后,战地医院里弥漫着草药的苦味,那味道浓郁而苦涩,仿佛是战争苦难的缩影。王二柱静静地坐在陈大勇床边,看着军医小心翼翼地为营长取出腿骨里的弹片。

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随着伤员痛苦的呻吟声,那影子也跟着摇晃不定,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陈大勇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王二柱的手,目光坚定地说:“二柱,等打完仗,跟我回大巴山开铁矿吧。”

窗外传来日军侦察机的轰鸣,那声音如恶魔的嘶吼,让人烦躁不安。王二柱下意识地望向远处的江面,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江面,日军的运输船在雾气中缓缓移动,桅杆上的膏药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炫耀着他们的罪恶。他下意识地握紧口袋里的银元,那枚金属硬币上似乎还带着总司令掌心的温度,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让他更加坚定了抗战到底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