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丽江古城。
白日里小桥流水的诗意被黑暗吞噬,只余下屋檐翘角在微弱月光下勾勒出的沉默剪影,以及穿城而过、永不休止的潺潺水声,此刻听来,竟带着几分幽咽。
“醉生梦死”酒吧二楼,灯火未燃。
沈玄月静立窗边,玄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银发流泻着冷月清辉。
苏婉容、林小雾、雪菲菲、胡倩倩皆在室内,气息沉凝。
玄影的虚影在角落明灭不定,灯焰比平日显得幽深。
莫青瑶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对沈玄月微微颔首。
她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和极淡的血腥气,眼神冷冽如出鞘的剑锋。
“如何?”
沈玄月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室内的空气又凝重了几分。
莫青瑶走到桌旁,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一缕微不可察的青色剑气溢出,在空中勾勒出丽江古城西郊的简略地形图,并在其中一个点做了标记。
“城西十五里,荒废的山神庙。接应点之一。擒获一人,其余处理干净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处理干净”四个字背后蕴含的凌厉与果决,让胡倩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E杯都收敛了几分。
沈玄月目光扫过那地形图标记,银灰色的眸子没有任何变化。
“带上来。”
莫青瑶转身出门,片刻后,提着一个被粗布蒙头、周身灵力被彻底禁锢的苗人汉子走了进来,随手将其扔在地上。
那汉子身材精干,此刻却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瘫软在地,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恐惧、草药和某种阴湿气息的味道。
林小雾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
苏婉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却依旧平静地看着地上的俘虏。
沈玄月并未走近,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无形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笼罩住地上的苗人。
“说。”
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撞入苗人的心神。
那苗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挣扎,但在莫青瑶冰冷的目光和沈玄月那如山岳般的灵压下,任何反抗的念头都瞬间粉碎。
莫青瑶上前一步,剑未出鞘,但剑鞘的尖端已经抵在了苗人的咽喉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
“你只有一次机会。”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佛能冻结灵魂。
苗人终于崩溃了。
蒙头的粗布下传来含糊而急促的哭嚎,用的是夹杂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
“饶…饶命!上仙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阿依朵,是什么人?”
莫青瑶问出了第一个关键问题。
“她…她是‘圣女’…不,不对!她也是‘蛊皿’!和我们一样!都是‘蛊王’的容器!”
苗人语无伦次,声音充满了恐惧,“她…她比我们等级高,能自由活动,负责…负责发展新的‘蛊皿’…”
此言一出,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胡倩倩倒吸一口凉气,林小雾捂住了嘴,连苏婉容平静的眼眸中都闪过一丝惊愕。
蛊皿?
容器?
这个词让在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阿依朵竟然也是受害者?
“蛊王是谁?在何处?”莫青瑶的剑鞘往前送了半分。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苗人吓得魂飞魄散,
“蛊王大人神秘莫测,只在需要时通过母蛊传达指令…我们…我们只知道在黑龙潭最深处…
有蛊王大人的神殿…但没人敢靠近,靠近的人都被潭里的守护蛊虫吃掉了!”
“发展新蛊皿,所谓何用?”
这次发问的是苏婉容,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直指核心的力量。
苗人似乎对这个问题反应更为剧烈,身体筛糠般抖动:
“为了…为了活命!成为蛊皿后,体内会被种下子蛊,子蛊会不断吞噬我们的生机和意志…
只有…只有不断发展新的蛊皿,让子蛊将一部分‘惰性’和‘侵蚀’转移到新蛊皿身上,我们才能暂时缓解痛苦…
才能多活一段时间…”
他声音凄厉,带着绝望的哭腔:
“阿依朵她…她也是没办法!
她体内的子蛊更厉害,发作起来生不如死!
她必须不停地找新人…不然她就会先被蛊虫从内到外吃空!
我们…我们都是可怜人!是被逼的!”
真相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众人之前的猜测。
阿依朵并非主谋,甚至可能是一个更为悲惨的棋子。
所谓的“忘忧蛊”,根本就是一个恶毒的循环陷阱——
用受害者的痛苦去制造更多的受害者,以延缓自身的消亡!
“如何辨别目标?为何专挑心绪不宁、灵力低微之人?”
沈玄月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冷冽。
“因为…因为这样的人心神防线最弱,容易被香囊的安神气息和阿依朵的蛊惑之言影响…
而且,他们散逸出的生命气息和微薄灵力,更容易激活蛊卵,也…也更能‘滋养’子蛊…”苗人颤抖着回答。
胡倩倩听得浑身发冷,想到自己当初竟然还觉得阿依朵笑容甜美,差点着了道,更是后怕不已。
莫青瑶又逼问了一些关于接应方式、联络信号、以及他们已知的其他接应点和人员的信息。
苗人知道的有限,但拼凑起来,也足以描绘出一个隐藏在黑龙潭阴影下、组织严密、等级森严的邪教雏形。
问完所有有价值的信息后,莫青瑶看向沈玄月。
沈玄月目光淡漠,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寒气弹出,没入苗人体内。
那苗人浑身一僵,随即眼神变得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神采,连恐惧都消失了,只剩下麻木。
“抹去相关记忆,废去修为,扔到百里外的荒山。”沈玄月淡淡吩咐。
他并未取其性命,但这种处理,对于一个曾经助纣为虐、如今又失去价值的蛊皿来说,或许比死亡更为残酷。
莫青瑶毫不迟疑,拎起那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苗人,身影再次融入夜色。
酒吧内恢复了寂静,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沉重。
阿依朵是蛊皿,受蛊王控制,靠发展新蛊皿苟延残喘……这个真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它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悲哀。
“所以…她也是受害者?”林小雾小声说道,眼圈有些发红,“那…那我们还要抓她吗?”
苏婉容轻叹一声:“虽为受害者,但其所行之事,已害人无数。是非对错,难以简单定论。
当务之急,是找到根源,破除蛊王,方能解救所有被卷入之人,包括阿依朵。”
胡倩倩咬着嘴唇,心情复杂。她原本对阿依朵充满了愤怒和敌意,此刻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滋味。
雪菲菲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她对于“意志被侵蚀控制”有着切肤之痛,阿依朵的处境,或许让她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玄影的虚影飘了过来,啧啧道:“好一出‘蛊吃蛊’的戏码。
这蛊王倒是好算计,用痛苦驱使受害者为自己扩张势力,省心省力。
不过,能把人逼到这份上,这‘蛊王’恐怕不是什么善茬,其实力…怕是不容小觑。”
沈玄月依旧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目光仿佛已穿透重重迷雾,落在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龙潭。
银灰色的眼眸中,寒意渐浓。
蛊王…蛊皿…以众生为食的邪恶循环。
这场较量,已不仅仅是解毒救人,更是一场必须斩断根源、摧毁那操控众生痛苦的邪恶源头的正邪之战。
剑已出鞘,唯有一往无前。丽江的夜,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