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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1977年高考又一春 > 第247章 笑自己傻不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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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大街上的尤队长听见了哭声,停下脚步,在漆黑的夜里望向知青点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又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老歌,迈着轻松的步子往自家走——这小子,还是太年轻。

颜雨哪知道,尤队长的手段远不止这些。第二天天还没亮,新来的上海知青小陆就抱着搪瓷脸盆闯了进来,一脸兴奋:“颜哥!尤队长让我搬来跟你住!”话音刚落,墙角窜过一只耗子,吓得他手一松,脸盆“哐当”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颜雨默默系紧翻毛靴的鞋带——靴头破了,露出半截脚趾。他看着小陆,突然明白那把少了的钥匙是怎么回事了——尤队长这是派了个眼线来盯着他!

等他从牛棚旁的宿舍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搬出来,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另一个新来的知青搬了进去。颜雨背着行李包,走到村口的山岗上,回头望去——只见那个新知青正端着竹扫帚,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扫地,脸上满是对新生活的期待。

颜雨心里冷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吧,等着你的,是没完没了的饥饿和算计!他裹紧了棉袄,转身朝着粮库的方向走去——不管怎么说,能靠近粮食,总比饿肚子强。尊严没了,可以再找;肚子饿了,可就撑不下去了。

大队粮库是座石砌拱顶仓房,说它“大”,是真比颜雨之前栖身的牛棚宽敞一倍,至少能伸直胳膊转圈;可要谓之“不大”,盖因相较公社那气派的粮仓,这石头窝子就寒碜得紧——墙缝里塞着枯草,拱顶上还漏着几处光,风一吹就“呜呜”响。可就算这样,装下全村一季的收成倒也宽裕。

每到新粮脱粒晒透的时节,一袋袋粮食就跟待嫁的闺女似的暂存这儿,直到交公粮那天,全生产队套上骡马、驾起辕,几十辆大车趁着星星还没褪尽就出发,车轱辘“叮叮当当”碾过五十里黄泥路,去公社交差复命。

颜雨转过护村的土岗,刚看见粮库的轮廓,心口就“咯噔”一沉。去年秋末替任老头扛麻袋的事儿突然冒了出来——那天他帮着给空旷的粮仓除尘扫灰,看仓的老任头非拉着他喝苞米茬子粥,粥稠得能插住筷子,就着腌咸菜疙瘩条唠家常。那会儿他饿得眼冒金星,哪舍得拒绝?一边呼噜噜喝粥,一边把仓房的犄角旮旯摸了个遍,连地缝里的陈年粮屑都扫起来塞嘴里了。可那夜老任头说的话、仓房里的情形,怎么全忘了?

“哎呀!糟了!失算了!”颜雨一拍大腿,皱着眉头往粮库疾奔。跑到近前才看见,门鼻子上挂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一把生了绿锈的老铜锁明晃晃的,锁栓被摸得发亮,还歪歪斜斜张着口,一把钥匙正插在锁孔里——这是老任头特意给他留的门!颜雨心里一暖,脚步也慢了些。

他卸下铜锁、扯掉铁链,推开厚重的石门,“吱呀”一声响,日光斜斜切进仓房。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了愣:仓房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可除了靠墙角的一张木桌、一铺土炕,剩下的就是空荡荡的石墙,连个粮袋的影子都没有。这空旷的地方,要是冬天北风呼啸的时候,用来当篮球场都够了——颜雨运动神经差,以前在知青点冷得受不了,就常找没人的地方来回跑取暖,现在倒有了现成的场地。

他把肩上的粗布包袱往桌上一撂,目光转向土炕。炕上铺着高粱杆编的篾席,补丁摞着补丁,可缝补的布条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用心收拾过的。炕沿边还裹着碎布头,防止人上下炕时蹭破皮、滑倒。炕里头整整齐齐叠着几床薄被褥,省得他再回知青点抢铺盖——看来老任头早就替他安排好了。

颜雨的手指摩挲着桌上一张烟盒纸,鬼使神差地蜷腿坐上条凳,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片,模仿着抽烟的样子。北风从墙缝里钻进来,掀起纸背,露出几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颜雨同志,粮库交你保卫。我病退回闺女家休养,急需补给可来瓦子村寻。”

他刚把裹着衣服的包袱甩上炕,就有张纸片打着旋儿飘下来,像只断了翅的蝴蝶,从炕沿落到地上。那纸通红一片,边沿围着细窄的蓝色条框,上面还留着些黑白斑驳的字迹。颜雨有点近视,弯腰捡起来才看清,是张“大生产”香烟的烟盒——被人仔细拆开、抚平,连边角都捋得整整齐齐。

一看见这烟盒,颜雨的思绪立马飘回了童年:北京的胡同里,父亲总把皱巴巴的烟盒纸收起来,说能当草稿纸用;父亲省吃俭用,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攒钱买五分钱一包的“大生产”,还老念叨“这烟便宜,抽着绵和”。

他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的:这“大生产”烟原本叫“生产牌”,是沈阳卷烟厂出的,1948年就在关外卖得火热。建国后归了国营,先改名叫“新生产”,赶上大生产运动,又改成了响当当的“大生产”,还优化了配方、重新设计了烟标。烟标上印着工人和农民并肩向前的版画,两人眼里满是希望,那模样成了五六十年代老百姓心里共同的记忆。

这烟因为便宜又好抽,销量特别高,一度是全国热销的牌子。可后来不知道为啥,沈阳卷烟厂倒闭了,被其他公司合并,“大生产”也停了产。好多老百姓不习惯,托人从特殊渠道买,结果黑市把存货炒成了天价,大家一气之下,也就慢慢把它忘了。

颜雨盯着烟盒,心里有点发酸——要是现在能有一包“大生产”,倒能解解闷,可眼下他最想要的还是粮食。本来以为当了粮库管理员,总能撬点粮食糊口,可现在仓房空空如也,他突然想起那晚尤队长听到他要当粮库管理员时,嘴角那丝冷笑——原来坑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笑自己太过单纯。

他笑自己傻不拉几。

他笑自己瞎眼聪明。

“我真是傻!”颜雨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又气又无奈,“算了,忍了!”除了忍,他也没别的办法。

琢磨着得另找吃的,颜雨顺手把烟盒纸往桌上丢。可北墙透风,烟盒纸被风一吹,又飘到了地上。恍惚间,他看见纸背面好像又写了一些字,就是看不清楚,字都模糊成了黑圈圈。

好奇心上来了,颜雨又弯腰把烟盒纸捡起来,凑到眼前仔细看。这才看清,背面也是几行歪扭的铅笔字:“瓦子村,东岭第三排,中间那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