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哭得通红的小脸和眼中的恐惧,陈童的心软了,也意识到刚才的态度吓到了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缓和了语气:“好,妈妈带你一起去。但你要答应妈妈,到了店里要紧紧跟着我,不能乱跑。”
小哲用力地点点头,小手主动塞进她的掌心。
一到餐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碎玻璃和酒液混在一起,几名服务员远远站着,脸上带着惊惶,几位被波及的客人正满脸怒气地理论着。
韩砚站在混乱中央,脸色铁青,浑身酒气,还在不依不饶地指着一位服务员斥骂。
“韩砚!”陈童厉声喝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韩砚闻声转过头,看到陈童和她身后怯生生探出头的小哲,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恼怒:“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
陈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满地狼藉和对峙的客人,斩钉截铁地对店员说:“报警!立刻报警处理!”
“报警?”韩砚猛地向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陈童脸上,声音因愤怒而扭曲,“陈童!你要报警抓我?你当着儿子的面报警抓他爸爸?你还是不是人!”
陈童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侧身将完全被吓住、小脸煞白的小哲紧紧护在身后,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丈夫,心底一片冰凉,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笑。
“那你呢?韩砚,你砸店、打人、骚扰员工的时候,想过怎么当这个爸爸吗?你现在,立刻,向我的员工和这几位客人道歉,并赔偿所有损失!”
“放屁!道歉?赔钱?想都别想!”韩砚破口大骂,“老子今天这样,都是你逼的!你要是肯听我的,让我家那几个亲戚进来工作,至于闹成这样吗?都是你这个女人作的孽!”
陈童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疲惫:“韩砚,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么不可理喻,这么冲动幼稚?你到底怎么了?”
韩砚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声音更大更理直气壮:“是我变了吗?是你变了!陈童!你以前什么都愿意为我做!为我放弃读研,为我放弃凤翔娱乐那么好的工作机会,为我安心在家生孩子带孩子,为我创业吃苦!”
“现在就这么一点小事,安排几个人,你都不肯!你让我在我家人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从生了这个孩子以后,你就变了,眼里根本没有我!”
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让陈童最后一丝幻想彻底没了。
她沉默了,眼中掠过无数过往的画面,最终化为一片苍凉的怅然:“原来。。。你都知道我付出了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度,“你说得对,我是变了。有了小哲之后,我确实看清了很多东西。而今天,我看清了你。”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韩砚,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布:“我们离婚吧,韩砚。我受够了。我不是你母亲,可以无限包容;也不是你父亲,能够无条件付出。我也是人,我需要尊重,需要回报,而不是永无止境的索取和责难!”
“离婚”两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响。
韩砚猛地瞪大了眼睛,脸色由青转红,额角青筋暴起。
下一秒,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陈童的头发,狠狠地将她的头往旁边的墙壁撞去!
“我让你离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没有我哪有你的今天!”
他嘴里喷出不堪入耳的辱骂,同时扬起手,“啪”、“啪”两声脆响,重重地扇在陈童脸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陈童只觉得头上一阵剧痛,耳边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地疼,瞬间懵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大脑一片空白。
“妈妈——!”被这一幕彻底吓坏的小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周围的店员和客人也反应过来,惊呼着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去拉拽状若疯狂的韩砚。
小哲哭着扑过去,用小小的身体紧紧抱住僵在原地、满脸泪痕、神情呆滞的母亲,把他吓得发抖的小脸埋进妈妈怀里。
紧接着,这个五岁的孩子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瞪向那个还在和拉架的人推搡、口中不停叫骂的爸爸,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哭腔大喊:
“爸爸!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了!你打妈妈!你是坏爸爸!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孩童的声音清脆而尖锐,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和伤心,瞬间让餐厅里混乱的喧嚣彻底平静了。
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韩砚所有的动作和骂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儿子那张布满泪水、写满了憎恨和恐惧的小脸。
陈童也像是被这句话从麻木和绝望中拽了出来。
她缓缓低头,看着怀中虽然害怕却勇敢地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小儿子,那颗被冰封的心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混杂着巨大欣慰和尖锐心疼的热流涌遍全身。
她扯动嘴角,想笑,眼泪却流得更凶。
原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可现在她明白了,孩子的世界单纯而直接,谁爱他,谁伤害了他爱的人,他心里清清楚楚。
韩砚也彻底愣住了。
儿子那眼神,那话语,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让他沸腾的怒火瞬间熄灭,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和一阵阵后怕与茫然。
他再看看旁边脸颊红肿、头发凌乱、又哭又笑的陈童,张了张嘴,一股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
不等他组织语言,陈童先开口了。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心如死灰后的妥协,但这份妥协,并非为了他。
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目光却空茫地落在远处:“我答应你。你的亲戚,可以安排进店里工作。”
这个决定,不是为了挽回婚姻,也不是向他屈服。
只是为了怀里这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她不能让年幼的儿子继续生活在这样的恐惧和冲突里,他应该有一个至少表面平静的成长环境。
韩砚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准备好的狠话和争执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试图挽回些许颜面的话。
“你。。。。你早这么决定不就好了吗?何必闹成这样。。。。”
后来,不知是哪位围观的路人报了警,片区派出所的两三位民警赶到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