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一年陈童对沈云溪撒了谎。
当她递上辞呈时,笔尖在纸上划过,每一笔都像是在割舍自己的一部分。
周澄给她的薪资待遇很优厚,工作环境也舒适,但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这份不舍与无奈,她从未向任何人诉说。
自尊心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困在其中。
每当她看到沈云溪身边那些闪闪发光的朋友——阮昭临不仅独立经营公司,还致力于动物保护公益;
林栖迟整日泡在实验室,举手投足间都是科研工作者的专注与从容;
就连沈云溪那份“不稳定”的工作,在她眼中也代表着真正的自由——陈童就会不自觉地收紧手指。
怀孕四个月时,婆婆特意带她去了港城查胎儿性别。
当得知是男孩的那一刻,婆婆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连带着对她说话的语气都轻柔了几分。
这种突如其来的“重视”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喜悦,反而像一根刺扎在心上。
“要是女孩就不值钱了吗?”
这个念头时常在深夜浮现,让她辗转难眠。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婆婆的态度。
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婆婆对韩砚说:“别让她在凤翔娱乐上班了。她那闺蜜圈子里都是爱玩的公子哥,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心上。
她这才明白,这个看似光鲜的家庭,骨子里藏着深深的自卑——既想靠着发达亲戚获利,又不愿被人看轻。
当初她放弃研究生学业时,沈云溪还安慰她说这家人经济条件好,不会亏待她。
可真正踏入这个家门后,她才见识到什么叫“精打细算”。
知道她在周澄公司上班后,婆家变着法子让她掏钱,还想让她安排韩砚进公司。
好在韩砚还有几分骨气,不愿低声下气去求人。
为此他和母亲大吵一架,也正因如此,他特别支持她离开凤翔娱乐。
可陈童知道,这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他总觉得她在拿周澄和他比较。
儿子出生那天,产房外挤满了期待的面孔。
看着婆婆抱着孙子时眉开眼笑的模样,陈童忽然觉得可悲:如果这是个女孩,此刻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做完月子后,沈云溪来看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异样。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沈云溪关切地问,“上次来看你,总觉得你情绪不太对劲。”
陈童舀了一勺甜品,淡淡地说:“可能有点产后抑郁吧。”
“要不要我帮你联系心理医生?”沈云溪握住她的手,“我说过的,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
陈童再次婉拒。
她不是不想倾诉,而是不敢——生怕一旦开口,就会有人指着鼻子说她“活该”。
儿子满一岁时,她毅然决定创业。
婆婆极力反对,但韩砚出乎意料地支持了她,理由很简单:他不想妻子整天待在家里。
餐厅开在商场里,店面不大但装修精致。
靠着娘家的支持和在凤翔娱乐攒下的积蓄,她的餐厅终于开了张。
前两年生意惨淡,婆婆的冷嘲热讽不绝于耳,多亏沈云溪一直鼓励她坚持下去。
直到第三年,餐厅终于开始盈利,她也终于有能力独自带着儿子出国旅行。
同年,以沈云溪和周澄爱情故事为原型的电影上映,看着银幕上周澄注视沈云溪时深情的目光,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就在餐厅生意蒸蒸日上时,她的婚姻却亮起了红灯。
那是个周末,韩砚家的远房亲戚来做客。
酒过三巡,一个表叔突然说:“听说陈童的餐厅生意不错啊,正好我家小女儿刚毕业,能不能去帮帮忙?”
婆婆立即接过话头:“是啊,自家人用着放心。陈童,你就安排一下吧。”
还没等陈童回应,韩砚就大手一挥:“这事简单,明天就让表妹去餐厅报到。”
陈童强忍着不快,直到客人散尽,回到卧室才关上门质问:“你为什么不先问我的意见?”
“这点小事还需要商量?”韩砚不以为然,“我是一家之主,还不能做这个主?”
“餐厅从开业到现在,你们谁帮过忙?现在生意刚有起色,就要塞人进来?”
韩砚猛地站起身:“陈童,你什么意思?我家人就是来占便宜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总要按规矩来。餐厅现在根本不缺人。。。。”
“不缺人就创造岗位!”韩砚打断她,“你要是不同意,信不信我让你开不成这个餐厅?”
“你威胁我?”陈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就威胁你怎么了?”韩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忘了你是谁的老婆!”
陈童挣脱他的钳制,声音发颤:“韩砚,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太早结婚。”
夜色渐深,陈童独自坐在客厅,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有些婚姻就像精致的瓷器,表面光鲜,内里早已布满裂痕。
距离那次争吵不过短短几日,陈童正在家中陪儿子画画,就接到了店员的紧急电话。
电话那头背景嘈杂,店员声音焦急:“童姐,您快过来看看吧!韩先生在店里。。。情绪很激动,骚扰女服务员,还跟客人起了冲突,砸了好几瓶酒!”
陈童的心猛地一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她挂掉电话,强压着怒火,蹲下身对正专注涂色的儿子小哲柔声说:“小哲,妈妈需要去店里处理点事情,你先在家跟阿姨玩一会儿,好不好?”
她请来的保姆闻声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五岁的小哲立刻丢下蜡笔,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腿,小脸上写满了不安:“妈妈,你不要走。。。。我害怕。”
他最近特别黏人,尤其怕一个人待着。
陈童心里焦急万分,店里的情况不知乱成什么样,丈夫的不可理喻更让她心浮气躁。
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带上了不耐烦:“你爸爸在店里发疯砸东西!妈妈必须去处理!你能不能懂点事,别在这个时候缠着妈妈!”
话一出口,看到儿子瞬间蓄满泪水、充满惊惧的眼睛,她就后悔了。
小哲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抽噎着说:“我不要一个人在家。。。。家里空空的,我害怕。。。。妈妈,你带我去,我保证乖乖的。。。。”
他的小手死死攥着陈童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