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阴学宫外。
群山环抱，学宫建筑依山而建，飞檐翘角，古木参天，弥漫着一股宁静的书卷气息。
陌灵此刻穿着一套素色长裙，青丝简单挽起。
她站在学宫那古朴大气的牌匾下，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正要踏进时，一道声音直接在她脑海响起， “这位姑娘，请止步吧。”
“嗯？”陌灵脚步一顿，眼神微凝。
“今日你不该来此的。”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缥缈的意味。
“如果我硬是要进去呢？”她平静的回应道。
“你进来了，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陌灵沉默了一下，对方似乎知道她为何而来。
轻声问道，“告诉我一个原因。”
十分钟后，那道声音才再次出现，带着几分怀念，“在半年之前，有一个如你一般的人，也曾来到过这里。”
“谁？”她立刻追问。
“他自称……111。”
“111？”陌灵低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数字代号……对了，她想起来了。
在还没有更新之前，实力排行榜上就排在她之下的那个人。
“前辈可知我来意？”陌灵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姑娘之来意，与他又有何异？”那声音直接反问道。
“那前辈可有答案？”
许久，四个字传入她的脑海，“异世殊途。”
陌灵闻言，若有所思了起来。
这四个字说明了对方和他们同样是异界来客，不过却也不同。
他们是从蓝星转生而来，而对方是其他世界来的，嗯，可能是蓝星的平行世界。
想清这一切，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好，今日多谢前辈指点我心中疑惑了。”
陌灵转头，正准备离去时。
“姑娘，先等等吧。”那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又响起。
“嗯？”她停下了脚步。
“唉……姑娘，请上来吧。”
“有趣，这会又让我上去了，”陌灵轻笑了一下，“我倒想看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沿着青石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
同时，她的神念全力展开，仔细感知着四周。
学宫深处，两道异常的气息出现在她的感知范围内。
陌灵眉头微皱。
想起原着小说的记载，低声呢喃了一句，“儒家初代圣人张扶摇？翻书人黄龙士？”
陌灵循着那道声音来到了一座隐藏在竹林的小院。
一眼看过去，就见一个身着陈旧儒衫、头发灰白、面容清瘦的老人正坐在石凳上。
他对面，是一个穿着上阴学宫学士服、却难掩其清冷气质的美貌女子。
两人正在下棋对弈着。
陌灵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的棋盘，没有说话。
一柱香后，那老人落下一子，声音平和，“渭熊，你输了。”
“渭熊？徐渭熊？”陌灵闻言看向这女子，心想，“小说原着中主角的二姐吗？”
徐渭熊盯着棋盘，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起身，对老人行了礼，接着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陌灵，随即转身离去。
“请坐吧，姑娘。”
老人指了指刚刚空出的位置，并把位置上的茶杯拿开。
陌灵眼神微凝，走到石凳前坐下。
在她的感知中，老人同样是和她处于涅盘境，但却给她一种神鬼莫测的感觉。
老人拿了个新茶杯，斟满一杯，推到陌灵面前，“姑娘，请吧。”
陌灵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随即放下茶杯，轻声说道：“不知前辈唤我上来，所谓何事？”
“前辈？哈哈，”老人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你我同阶，该互称一声道友才对。”
陌灵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先辈不仅年长于我，见识也远胜于我，我称一声先辈又有何不可？”
“罢了罢了，随便你吧。”老人摆摆手，表示无所谓的说道。
陌灵没有开口，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着他的下文。
“姑娘也是知道我身份的吧？”老人语气平常，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陌灵点了点头，轻声答道，“神武大陆春秋时期，东域十大魔头之一，曾凭一己之力挑起九国战乱，致使生灵涂炭。”
“你是黄三甲，黄龙士。”
“姑娘说笑了，”黄龙士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都是些前尘往事罢了，又何足挂齿？”
陌灵没有在意他的话，直接问道，“前辈，请问那位‘111’，都跟你谈了些什么？”
“谈了些什么啊？”黄龙士露出回忆的神色，“不过都是些人生理想罢了，以及……”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陌灵，缓缓说道，“豆腐脑究竟是该吃咸的还是甜的？”
陌灵听到这句话，直接就愣了一下。
她轻声重复，“人生理想……豆腐脑。那前辈以为呢？”
黄龙士没有回答，反问道，“姑娘，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闻言，陌灵沉默了。
在这个世界，她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成为当世最强？为了不成为消失的一员？还是……？
许久，陌灵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回家，我要回家。”
“为什么要回家？”黄龙士追问道。
陌灵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低声道，“我不知道，就是想，但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的妈妈还在等我回去包饺子，吃饭。”
黄龙士轻轻敲了下石桌，语气平静，“姑娘，你历经重生，身上流淌的血肉早已和你原本的父母双亲不同。”
“纵有一天真的回去了，你又该如何面对他们？”
“何且，你回去了，你现在的父母、亲人、朋友，他们又能接受你的离去吗？”
陌灵低头沉默了。
这个问题，她想过，但没有答案。
“姑娘，既来之，则安之。”黄龙士低声劝说道。
陌灵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这话，前辈不觉得有点互相矛盾吗？”
“如果前辈真的是‘既来之，则安之’，那前辈又为什么要凭一张嘴挑起这东域诸国混战？前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心中的那道光？”
“哈哈，是啊，有些东西，终归是时间抹不去的。”
黄龙士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些许沧桑，“不过，姑娘，你我终究是不同的，你们……还有回去的机会，而我，却没有了。”
陌灵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词，“你们？”
她立刻追问，“111，他叫什么名字？他又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
黄龙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姑娘，我说过了，他与你一般啊。”
“一般？”陌灵低声呢喃了一句。
这个“一般”指的范围可太广了。
是同为转生者？还是其他……？
陌灵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人，想继续问下去，但看着对方那副无所谓的眼神。
最终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她轻声开口，“刚刚前辈的话语为何给我一种熟人交谈的感觉？”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前辈曾经认识我？如果认识，那为何我毫无有对前辈的记忆？”
“我们往昔并不认识，”黄龙士摇了摇头，直接了当的说道，“但我认识……夏启。”
“你身上的功法气息跟他可以说一模一样，所以就……”
“夏启？”陌灵低声沉吟，“前辈认识他？”
“百年前，他曾率兵来到过这东域诸国，也问过我一些问题。”
黄龙士眼中闪过追忆，甚至有一丝无奈，“他当时可是霸道的很。”
“那？”陌灵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哈哈，”黄龙士忽然笑了笑，笑容有些复杂。
“我曾认为凭借自己的算计能改变这个世界的格局，引导这个世界走向民主、共和，最不济也能开辟一条让人人都能往上的道路。”
“但可惜……”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陌灵看着对方，继续询问，“可惜什么？前辈的理念我也清楚。”
她顿了顿，沉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前辈不是做到了吗？”
“唉，”黄龙士语气平谈，“那日，夏启找到了我，他把我拽了起来，用最直接的拳头告诉我，什么叫‘个人伟力大于一切’。”
陌灵：“……”
好吧，她能想象当时那场景了。
“后来他告诉我，在这种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任何试图以谋略和人心算计去达成那人人平等的理想，基本都不会成功。”
“当时我不信，就和他打了个赌。”
“那结果怎么样了？”陌灵下意识地追问道。
“姑娘，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黄龙士摊了摊手，“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在这了。”
陌灵再次无言，沉思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重新抬头看向黄龙士，小心翼翼地询问：“夏启……他也一样是……？”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夏启那日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了，合着对方那日过后也知道她是异界的人了。
黄龙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姑娘心中既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曾经，我并不相信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也不信人终会被时代所同化，”
黄龙士望着远处的竹林，声音变得悠远。
“但在那之后，我看到了许多这样的例子，包括我自己，也包括……姑娘你。”
陌灵沉默不语。
这时，她想到了唐横，在这个世界，他的坚持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耀眼。
相比之下，自己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个世界各种……唉，陌灵在心里叹了口气。
实话说，她确实也可以说是被这个时代所同化了。
人人平等的理想，她真的还有吗？或者说，她真的有过这样的理想吗？
陌灵没有反驳，只是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前辈，既如此，那我今日叨扰了。”她起身，准备告辞。
“姑娘，倒也不急着走，”黄龙士慢悠悠地说道，“或许，你在这学宫里，还有一些事未了呢。”
“事？”陌灵挑了一下眉，“什么事？”
“我看姑娘眉心隐约有黑气汇聚，最近或许会有大难临头。”黄龙士煞有介事地说。
“那依前辈的意思，我在这里就能逢凶化吉？”她直接问道。
“不是，”他摇了摇头，“是在这里就会有大难临头。”
陌灵：“……”
不是，你都说我在这里会有大难临头了，那你还让我留在这里？
你是被夏启打傻了，所以开始胡言乱语？还是你直接把我当傻子了？
“姑娘，正所谓有因就有果，”黄龙士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何不就在这里，把这个果给了结了？也省得它日后纠缠。”
陌灵脸色黑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正常，甚至带着一丝玩味，“褚禄山，我杀的，怎么，北凉王的报复，就是我的‘果’？“
“我杀了一个人渣，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黄龙士笑了起来，“姑娘喜欢就好。”
“前辈的意思是，北凉会给我报复？”她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他们又是怎么找到我的行踪？”
“姑娘，你都杀了人家的核心将领了，还是以那种方式，人家若是不报复一下，岂不是显得北凉王府太过无能？”黄龙士反问道。
“至于人家怎么找到你，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对方能找到你。”
“呃，这样啊。”陌灵摸了摸下巴。
“前辈，难道你觉得我会怕他们？”她语气自信道。
“你自然不会怕，”黄龙士点头，“甚至你若真想灭了北凉，或许也只是几句话的事？”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她，“毕竟，你背后站的是夏启。”
“既如此，那……？”陌灵更加不明白他留自己的目的了。
“唉，”黄龙士叹了口气，摆摆手，“姑娘，你请自便吧。要留便留，要走便走。”
“老夫只是觉得，你留在此地，这场戏或许会更有趣些。”
“有趣？”陌灵重新坐下，脸上露出了笑容，“正好我最近也闲来无事。”
“那便就在这小住几日，看看这大难，也顺便再跟前辈谈谈人生理想。”
“那现在就劳烦前辈，给我备间客房吧。”
黄龙士呵呵一笑，唤来一名学童，低声吩咐了几句。
陌灵正要跟着离去时，却突然转头好奇的问道，“前辈，豆腐脑究竟是该吃咸的还是甜的？”
黄龙士刚想端起茶杯抿口茶，听到这话，先是默默收回了手，接着语重心长的问道，“姑娘，你是那里人？”
“粤东人，不过来这里之前正在南城读书，所以……”
“唉，吃甜的吧。”黄龙士叹了口气，“你应该是不喜欢吃咸口的。”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黄龙士独自坐在院中，手指轻轻敲着棋盘。
他的目光缓缓望向北凉方向，低声自语，“徐骁，人我给你留下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这场局，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