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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静,唯有宁神香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哮天犬偶尔不安地挪动爪子时,与光滑如镜的石地面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杨戬与杨泽,甥舅二人相对无言,都沉浸在刚刚那番关于西游黑暗真相的惊人信息所带来的冲击与思量之中。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那份凝重与隐忧牢牢封存在这真君神殿的正殿之内。

就在这思绪万千、静默无声的时刻,殿外廊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规律、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沉寂。脚步声在殿门外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一名值守天兵清晰而恭敬的通报声,穿透厚重的殿门传了进来:

“启禀真君!凌霄殿有天使至,言道陛下有紧急旨意下达!”

杨戬与杨泽几乎是同时抬起眼眸,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与“果然如此”的神情。时空紊乱造成的后续影响,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并且迅速引起了天庭最高层的注意。这道旨意,来得比预想中还要快上几分。

杨戬深邃的眼眸中波澜不惊,他微微颔首,周身那股因思索西游之事而略显沉凝的气息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副冷峻、威严、足以代表天庭律法公正与严明的司法天神姿态。他整理了一下原本就一丝不苟的玄色战袍衣领,沉声开口,声音平稳而极具穿透力:“宣。”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名身着天庭制式仙官袍服、手持一卷萦绕着淡淡皇道龙气的玉帝法旨的传令仙官,快步走入殿内。仙官目不斜视,行至殿中,对着案几后的杨戬深深躬身一礼,态度恭敬无比,随后直起身,双手恭敬地托起法旨,朗声宣读,字正腔圆,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诏曰:朕察近日三界之内,天机混沌,时空不明。多处地界,上至九天清微天,下至幽冥忘川河畔,乃至四大部洲人间国度,皆出现历史幻影重叠、未来碎片交织之奇异天象!此等异象,已引发下界诸多生灵恐慌,山精野怪躁动,部分地域阴阳失衡,秩序呈现不稳之兆。着司法天神府,即刻抽调精干力量,全力查明此时空紊乱之缘由,平息异象,安抚生灵,稳定三界秩序,不得有误!钦此——”

“臣,杨戬,领旨。”杨戬起身,神色平静无波,上前一步,双手接过那卷沉甸甸的、代表着玉帝意志与三界秩序的法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庄严与肃穆。

传令仙官完成任务,再次躬身行礼,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殿门重新合拢,殿内再次只剩下甥舅二人,以及那只竖起耳朵、似乎也在倾听的哮天犬。杨戬并未立刻查看法旨内容,只是随手将其放在了堆积如山的公文卷宗的最上方,那卷明黄色的法旨在一堆青白玉简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站着的杨泽,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情绪,嘴角也几不可查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的弧度,带着一种“果不其然”和“事情找上门来了”的意味。

“泽儿。”杨戬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但仔细品味,似乎又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算计”?

“啊?舅舅?”杨泽看着舅舅那副神情,结合刚刚接到的旨意,心中警铃大作,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头。这感觉,比他面对时空守护者时还要让他头皮发麻!

“你此次穿梭时空,改变上古既定历史节点,因果牵连甚广,气息扰动时空长河,乃是引动此次三界范围内时空紊乱的主要源头。”杨戬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太阳东升西落”般的客观事实,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故而,于公,司法天神府奉旨处理此事,责无旁贷;于私,此祸既由你而起,理应由你负责平息善后。查明缘由,平息紊乱,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处理。”

“什……什么?!”杨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不是……舅舅!您没搞错吧?我这刚从那鬼门关爬回来没多久!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元神还虚着呢!而且那时空紊乱是什么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连我这个半圣、亲身经历者都差点栽在里面,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现在让我去处理?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他试图据理力争,甚至不惜用上了夸张的比喻,脸上写满了“我还是个伤员需要休养”的委屈和“这任务太离谱”的抗议。

杨戬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那副惨兮兮的表情,也自动过滤了他那些“危言耸听”的言辞。他好整以暇地端起旁边刚刚续上的、依旧热气腾腾的清茶,动作优雅地轻轻吹了吹水面漂浮的几片嫩绿茶叶,悠然道:“正因你亲身经历时空穿梭,对时空乱流的特性、法则紊乱的表现最为熟悉,此乃他人无法比拟之优势。况且——”

他顿了顿,抿了一口香茗,继续用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平稳语调说道:“——处理此事,梳理时空余波,平复紊乱节点,正可助你进一步稳固此番冒险突破后的修为境界,加深对时空、因果等至高法则的理解与运用。可谓实践与悟道并举,一举两得之良机。旁人求都求不来。”

“可是……可是这……”杨泽被舅舅这番“一本正经的歪理”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他猛地伸手指向案几上那堆积得如同小山般、几乎要挡住舅舅半张脸的卷宗公文,苦着脸做最后的挣扎,“舅舅您看!这司法天神府的日常公务都快堆到房梁上了!我要是去处理时空紊乱,这些怎么办?总不能都丢给您一个人吧?那您得多辛苦啊!”

他试图用“体贴舅舅”的方式来为自己开脱。

然而,杨戬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公文山”,语气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平静:“府内日常事务,规章流程已定,芊芊跟随你我多年,能力与忠心皆毋庸置疑,如今已可代为处理大半,只需最终呈报于我过目即可。你,专心处理时空紊乱一事,不必分心他顾。”

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在杨泽那张垮下来的脸上,最后盖棺定论般地吐出四个字:“能者多劳,泽儿。”

杨泽看着自家舅舅那副“我充分信任你的能力”、“这是对你莫大的锻炼”的坦然模样,又看看那堆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公文山,电光火石间,他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了!

什么历练!什么一举两得!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甩锅!舅舅这是要把时空紊乱这个烫手至极、麻烦无比的山芋,毫不留情地、全权丢给自己这个“能者”啊!而他自已,则可以继续稳坐钓鱼台,处理那些相对“简单”的日常事务(或者干脆也丢给杨芊芊),落得个清闲!

“舅舅!您不能这样啊!”杨泽悲愤交加,几乎要捶胸顿足,试图拿出穿越前对付长辈的耍赖本事,连嗓音都带上了几分刻意的“凄惨”,“我还是个孩子!需要关爱!需要呵护!这种拯救三界的重任,对我这稚嫩的肩膀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杨戬闻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他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杨泽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杨泽瞬间噤声。

“孩子?”杨戬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一个能独自穿梭时空、改变上古历史轨迹、窥见未来惊天隐秘、自身修为已臻半圣巅峰、距离混元大道仅一步之遥的……孩子?”

杨泽:“……”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反驳的语言在舅舅这列举的一系列“丰功伟绩”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满脸的憋屈和“您说得对,但我就是不想接”的哀怨。

看着外甥那副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般、彻底蔫儿了下去、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脸庞,杨戬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些许纵容与好笑的笑意,但那笑意如同蜻蜓点水,瞬间便消失无踪,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最终拍板的决断:

“去吧。需要调动什么人手、调用府库何种资源,皆由你自行斟酌调配。若有无法决断之重大事项,再来寻我商议。”

杨泽知道,这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余地了。舅舅一旦做出决定,便是玉帝亲临,也未必能让他更改。他只得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是……舅舅……泽儿,领命……”

他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舅舅“剥削童工”、“司法天神府最大黑心老板”,一边任命般地、脚步沉重地走向那堆象征着无尽麻烦的公文山,开始认命地在那堆积如山的卷宗中,翻找与“时空紊乱”、“三界异象”相关的报告与记录,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而在他身后,案几之后,杨戬仿佛无事发生一般,重新端起了那杯温度恰好的清茶,优雅地靠在铺着柔软雪貂皮毛的椅背上,甚至微微阖上了双眼,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某种玄奥的节奏,一副甩手掌柜做得心安理得、悠然自得的惬意模样。只有偶尔从那微阖的眼缝中泄露出的、落在杨泽那忙碌而怨念背影上的一丝极淡目光,才隐约透露出一位长辈对晚辈那深藏于心的、独特的磨砺与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