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到正空,阳光变得有些炽烈。
沈言和萧彻踩着点儿,在十二点的钟声隐隐传来时,回到了那栋熟悉的居民楼下。
跑了一上午,两人满身都是汗珠,沈言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却格外明亮,嘴角还挂着未散尽的笑意。
萧彻虽然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几分从容,但眉宇间的柔和与松弛,是平日里极少见的。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更加浓郁地扑面而来。
沈父沈母已经坐在了餐桌旁,碗筷都摆好了,显然正准备开动。
“爸,妈,我们回来啦!”沈言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运动后的轻快。
“回来得正好,哎呦,搞得一身汗,快洗手吃饭,吃完饭去给我把澡洗了。”沈母笑着应道,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看到他们之间那自然流动的亲昵氛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好的阿姨!”萧彻礼貌地回应,和沈言一起快步走向洗手间。
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手臂,带走了些许暑气。
沈言一边搓着洗手液的泡沫,一边透过镜子看向旁边的萧彻,小声嘀咕:“还好赶上了,不然我妈又该念叨了。”
萧彻看着镜子里那张沾着水珠、鲜活生动的脸,心里软软的,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他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仿佛经过这一上午的“巡游”,他和这个家,和眼前的这个人,联结得更紧密了。
两人擦干手,回到餐厅,乖乖在椅子上坐下。
午餐比早餐更加丰盛,青椒炒五花肉、红烧鲫鱼、蒜蓉西兰花、冬瓜排骨汤,都是家常菜,却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沈言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青椒炒五花肉送进嘴里,五花肉煸炒得焦香,青椒清脆微辣,混合着豆豉的咸香,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咪,含糊不清又极其真诚地感叹:“唔!还是我妈做的最好吃了!全天下第一好吃!”
这毫不掩饰的马屁逗得沈母心花怒放,脸上笑开了花,嘴上却嗔怪道:“少拍马屁!在学校肯定是饥一顿饱一顿,没吃好才对家里的饭这么馋。”
沈言咽下嘴里的饭菜,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那也不是。学校食堂其实还行,能吃饱。就是没有家里的这种‘香’。”他找不到更准确的词来形容,那是一种融合了烟火气、关爱和记忆的独特味道,是任何餐馆和食堂都无法复制的。
沈母被他这朴实的“歪理”逗得哈哈大笑,连一向严肃的沈父嘴角也弯起了明显的弧度。
餐桌上气氛轻松而愉快。
萧彻安静地吃着饭,动作优雅,但速度并不慢。
他听着沈言和父母之间充满爱意的、毫无营养却温暖无比的拌嘴,看着沈母不断给沈言夹菜,听着沈父偶尔插话点评一下新闻,这种平凡琐碎的家庭互动,对他而言,如同甘霖滋润着干涸的心田。
他不需要多言,只是适时地,将一块剔好了刺的鱼肉,自然地夹到沈言碗里。
沈言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上午带萧彻去小学时,自己想起的另一件糗事,感觉到碗里的动静,低头一看,是雪白的鱼肉。
他愣了一下,耳根微热,下意识地抬眼偷偷瞄了父母一眼,见父母似乎并没特别注意,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萧彻,眼神里传递着“别太明显”的讯号。
萧彻接收到他的“警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觉得这样的沈言可爱得要命。
只有沈言自己还不知道,他努力想要维持的“普通同学”表象,早已在清晨买早餐的路上,被他自己父母亲手戳破并默认了。
此刻他这小心翼翼、欲盖弥彰的样子,在萧彻和知情的沈父沈母眼里,更是增添了几分趣致。
沈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慨。
她给萧彻也夹了一筷子菜,语气自然得像是对待自家孩子:“小萧,你也多吃点,看你瘦的。以后常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保证把你养得壮壮的。”
“谢谢阿姨。”萧彻心头一暖,连忙道谢。
这种被长辈自然而然地关怀、纳入羽翼下的感觉,陌生又令人贪恋。
沈父也开口了,话题却转向了更实际的方面:“小萧啊,你和言言报考的大学是一样的吗?”。
萧彻放下筷子,态度恭谨地回答:“是的叔叔。”他如实回答,在知情的沈父沈母少了几分顾忌,多了几分坦然,“我们商量过,打算一起备考研究生,方向也初步定好了,会在同一所大学。”
他说得平静,却是在不动声色地向沈父沈母展示着他们对未来的规划和决心——他们不是一时冲动,他们在为共同的未来努力。
沈言在一旁听得有点心虚,埋头猛扒饭,生怕父母多问什么关于“一起”的细节。
他这鸵鸟般的行为,让沈母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给他盛了碗汤:“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萧彻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身边的沈言身上。
看着他因为喝汤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看着他因为美食而满足眯起的眼睛,看着他与父母互动时那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
阳光透过餐厅的窗户,正好照在沈言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这一刻,萧彻的心被一种巨大而安稳的幸福填满。
他想,这就是家了。
有温暖的灯光,有可口的饭菜,有絮絮叨叨的关怀,有一个会对他笑、会因为他一个亲密举动而脸红、会带着他穿梭于童年记忆的爱人。
他曾经拥有的那个所谓的“家”,是冰冷的豪宅,是规矩森严的餐桌,是父母之间相敬如“冰”的疏离,是无数个独自面对空旷房间的夜晚。
那里只有利益权衡,没有温情;只有孤独的影子,没有温暖的拥抱。
而现在,他坐在这里,仿佛一个在黑暗冰冷的海水里漂泊了太久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坚实温暖的浮木,得以喘息,得以窥见天光。
以后,他和沈言在一起,他们也会有一个这样的家。
也许不大,但一定会充满阳光和笑声。
他不会再是一个人面对漫漫长夜,不会再是那个只能透过窗户羡慕别人家灯火通明的孤寂身影。
沈言就是他的小太阳,而沈父沈母给予的包容和温暖,如同肥沃的土壤,让他这棵几乎枯萎的植物,重新获得了生长的勇气和力量。
他的未来,不会再是灰暗冰冷的独行。
他的家,将因为身边这个人,而变得灯火可亲,四季温暖。
萧彻低下头,掩去眼底微微的湿热,嘴角却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无比真实而柔软的弧度。
他拿起公筷,又给沈言夹了一块他爱吃的排骨,轻声道:“多吃点。”
沈言抬头,对上他温柔得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的趋势,含糊地“嗯”了一声,低下头,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甜得发慌。
沈父沈母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餐桌之上,饭菜飘香,阳光正好;餐桌之下,情感的暗流温暖地交汇,指向一个被爱照亮的、共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