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小区的喧嚣渐渐沉寂下来,只余下几声遥远的犬吠和夏虫不知疲倦的鸣唱。
客厅里,明亮的顶灯已经熄灭,只留了一盏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像一轮小小的月亮,将沙发区域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沈父沈母洗漱完毕,又叮嘱了萧彻几句“沙发窄,委屈你了”、“晚上空调别开太低,后半夜凉”,这才各自回了卧室。
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标志着这个家正式进入了夜晚的休憩模式。
萧彻站在沙发前,打量着这个他今晚的“栖身之所”。
沙发是布艺的,看起来柔软,但长度对于身高腿长的他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他正弯腰,有些笨拙地试图将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枕头摆弄得更舒适一些,就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
只见沈言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纯棉的白色短袖睡衣,柔软的布料贴合着少年清瘦的身形,在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怀里抱着一条叠得方方正正的浅灰色毛毯,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脚步轻得像只偷溜出来的猫咪。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眼神清澈,带着点做贼心虚的紧张。
看到这样的沈言,萧彻只觉得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
一整晚因为身处陌生环境而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饱胀的喜悦和温暖瞬间充盈了四肢百骸。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眼底漾开毫不掩饰的温柔笑意。
“怎么了?”萧彻压低声音,明知故问,语气里带着宠溺的揶揄。
沈言快步走到他面前,先将怀里的毛毯塞到萧彻手里,然后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声音轻得几乎像气音:“对不起啊,萧彻,家里太小了,也没有客房,只能让你睡沙发……这个毯子你拿着,后半夜可能会冷,虽然夏天,但开着风扇,还是盖着点好。”
他絮絮叨叨地解释着,眼神里满是歉意的心疼。让养尊处优的萧大少爷睡沙发,他怎么想都觉得是委屈了他。
萧彻接过还带着沈言身上淡淡沐浴露香气的毛毯,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
他故意板起脸,挑了挑眉,用同样低沉的嗓音逗他:“睡沙发而已,有什么对不起的?总比睡地上强吧?”
沈言果然被他逗笑了,嘴角弯起,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可爱。他轻轻捶了一下萧彻的胳膊:“你想得美,还想睡地上?我妈非得把我骂死不可。”
看着他的笑容,萧彻心头一动。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言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无比安心。
他稍稍用力,拉着沈言,两人一起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因为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挨得极近,肩膀贴着肩膀,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相互传递。
萧彻侧过头,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地描摹着沈言的眉眼。
他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子。
因为刚才的举动,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乖巧又诱人。
暧昧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萧彻抬起另一只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抚上沈言的脸颊。触手所及,是温热细腻的肌肤,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弹性和活力。他的动作小心翼翼。
沈言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像受惊的蝶翼。
但他并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仰起脸,迎接着萧彻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羞涩和喜欢。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墙壁上老式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以及头顶吊扇匀速旋转带来的微弱风声。
整个世界仿佛都缩小成了这个昏黄灯光下的角落。
沈言的心跳有些快。
他看着萧彻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深邃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的小小缩影,一种冲动促使着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前倾身。
萧彻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靠近,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终于,沈言微凉的、带着点颤抖的嘴唇,轻轻地贴上了萧彻温热的唇瓣。
这是一个极其纯粹和青涩的吻。
四片唇瓣单纯的相贴,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柔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几秒钟后,沈言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飞快地退开了。
他的脸颊已经红透,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绯色,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萧彻。
萧彻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声音愉悦而沙哑。
他没有再进一步,只是伸手揉了揉沈言柔软的发顶,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了,快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带我去尝尝街口那家老字号的豆浆油条吗?”
沈言红着脸,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那,晚安,萧彻。”
“晚安,言言。”萧彻注视着他,轻声回应。
沈言站起身,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像只兔子,飞快地溜回了自己的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萧彻一个人。
他脸上的笑容却久久没有散去。
他依言躺了下来,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果然,这沙发对于他来说太短了,小腿以下完全悬空在外面,姿势着实有些憋屈。
他拉过沈言给他的那条灰色毛毯,盖在身上。
毛毯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沈言身上那股熟悉的、让他安心的气息。
他仰面躺着,目光望着天花板。
那盏老式的吊扇还在不知疲倦地旋转着,扇叶切割着昏黄的光线,投下晃动的影子。
窗外,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一片清辉。
身体并不舒适,甚至可以说有些难受。
但是,萧彻的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满足。
他听着卧室里隐约传来的、沈父轻微的鼾声,听着厨房冰箱压缩机启动时低沉的嗡鸣,感受着身下这张属于“家”的沙发传来的承托感,鼻尖萦绕着毛毯上属于沈言的味道……这一切琐碎的、平凡的、甚至有些嘈杂的声音和气息,交织在一起,却构成了一种他梦寐以求的——家的交响曲。
真好。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息。
有家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不是冰冷空旷的豪宅,不是规行矩步的佣人,不是永远缺席的父母,而是这种被生活的细节和温暖的人情味紧紧包裹的感觉。
是有人会为你留一盏灯,有人会担心你着凉给你送毯子,有人会因为让你睡沙发而心怀愧疚,有人会在夜深人静时,给你一个带着羞涩和爱意的吻……
萧彻从小就偷偷羡慕着这样的家。
在无数个被孤独吞噬的夜晚,他只能透过冰冷的窗户,望着远处万家灯火,想象着那一片片温暖的光晕下,是怎样平凡而幸福的场景。
而现在,他好像终于也拥有了。
虽然只是借来的,虽然可能只是短暂的,但这一刻的真实触感,足以慰藉他荒芜已久的心田。
他拉了拉身上的毛毯,将自己更紧地包裹在这片温暖的气息里,唇角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弧度,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在老旧吊扇规律的嗡鸣声中,在属于沈言家的、安稳的睡眠节奏里,萧彻很快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一次,他的梦里,或许不再只有冰冷的数字和空旷的回廊,而是有了灯光,有了饭菜香,有了一个会对他脸红、会给他送毯子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