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山谷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得见。刚才还在乱飞的黑雾突然不动了，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挂在半空。云绮月脚尖一点地，猛地往后退。她本来冲得很猛，差点就冲进阵法中心，可最后一刻硬是停住了。鞋底在石头上擦出刺耳的声音，地上留下一道白印。
她的背撞到石壁，冷汗从额头滑下来，落在脖子上，凉得发抖。胸口一起一伏，喘气的时候肺里火辣辣地疼，像是吸进了烫沙子。她不能进去——不是不想救他们，而是不能。
叶凌轩看着她，隔着黑雾，眼神很静，没有慌，也没有求她走。那不是让她逃命，是让她别来送死。如果她冲进去，不仅自己会死，还会让阵里的五个人全完蛋。阵法会被外力影响，反过来炸开，谁都活不了。
她闭上眼，逼自己冷静。可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雷修的手被锁链勒出血，还在拼命挣扎；伏尘子闭着眼，嘴唇发紫，灵脉快断了；叶凌轩吊在最高处，黑气缠着他胸口，慢慢往身体里钻，一点点吸走他的命。
她体内一点灵力都没了，全靠之前吃的那颗“燃元丹”撑着。那药是用寿命换力量的，现在药效快没了，手脚越来越沉，肌肉酸痛得像要裂开，整个人像被往下拉。
但她必须看清楚这个阵。
她咬破舌头，靠疼痛让自己清醒，把最后一点神识放出去。那点感知像手指在地上摸路，顺着六根黑石柱的底部爬行。每根柱子都是黑色的石头做的，上面刻着反方向的符文，裂缝里不断冒出黑气，顺着柱子往上爬，缠住被困的人。
锁链越收越紧，雷修终于哼了一声，嘴角流出血。伏尘子的脸白得像纸，呼吸几乎感觉不到。叶凌轩还能睁眼，但已经动不了。
她的神识顺着能量流往下查，穿过地底，最后停在首领背后。
那里挂着一块玉符，黑得像墨，形状像弯月，表面有裂纹，看起来随时会碎。可每当有人挣扎，玉符就会轻轻震动，吸收一丝生机，再把力量送回阵法，让黑雾更浓。这东西不只是控制阵的关键，还是整个阵的能量来源——拿五个修士的命当养料，等阵养满了，就能打破山门结界。
只要毁掉玉符，阵就废了。
但她离得太远。要是直接冲上去，肯定会触发反噬。阵心一乱，里面的人立刻会被抽干，魂都会变成黑雾的一部分。她得靠近首领，还不能被发现。
她伸手摸腰间的储物袋，翻找东西。几张保命符早就用了，只剩一张发黄的，边角还有点破，像旧纸片。这是柳萱儿以前塞给她的，说能救命。那时候她们还在外门试炼，柳萱儿笑着拍她：“你这人太拼，万一哪天撑不住，就用这张‘匿形符’，好歹多活一会儿。”
她一直没舍得用。
现在不用，就没机会了。
她咬破手指，血滴在符纸上。符纸吸了血，颜色变深，泛起一层淡淡的光，像清晨湖面的雾。她把符贴在胸前，另一只手按住地面，把体内最后一丝纯阳之力注入双脚。这是她从小练《玄阳诀》攒下的根本，不能随便用，用了就得三个月不能修炼。
她贴着山壁走，绕到山谷西边。这里的石头高低不平，挡住了一些黑雾。地上长满湿苔，踩上去不响，但很滑。她趴下身子，慢慢往前爬，袖子蹭破了，手臂也被刮出血，但她不敢停。
首领站在阵中央，一只手按着那块裂开的石头，那是阵的核心；另一只手举着一团跳动的黑气。他受了伤，走路时左肩晃，呼吸断断续续，像是内伤没好。可他还是稳稳控制着阵法，五个人吊在空中，一动不能动，像等着被献祭的人。
云绮月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往前挪。她不敢快，怕惊动黑雾——这些黑气不是乱飘的，会感应动静。她的手压在苔藓里，忽然感觉到一丝震动，像是地下有东西在跳。那是阵法的脉络，像血管一样埋在地底。
她停下，等震动过去，再继续。
十步。
她离首领只有十步了。
她抬头看，那块玉符就在他后颈下面，随着呼吸轻轻晃。黑气围着它转，像一层看不见的保护罩，一碰就会炸。她必须一次成功，切断玉符和地脉的连接，不然前功尽弃。
她把光剑收回袖子，双手撑地，准备动手。匿形符的力量扩散开来，她的气息完全消失，心跳也压到最低。这一刻，她就像空气，像影子，谁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首领低头看了眼阵中五人，嘴角扯出一个笑，像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他抬手，黑气慢慢压向叶凌轩胸口，声音沙哑，却传得很清楚：
“你撑不了多久。”
黑气像针扎进叶凌轩胸口，他身子一抖，没叫出声。但他睁着眼，目光穿过黑雾，看向云绮月藏的地方。他的眼神很重，像是在等她决定——是冲上来一起死，还是忍住，等机会？
“等你们全死了，阵就能到最强。”首领说着，语气有点疯，“到时候，紫霄仙门挡不住我。我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跪着看我踏平山门！”
云绮月手指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她不能再等了。
她催动符力，整个人变得模糊，气息彻底没了。她借着风往前滑，停在首领身后五步。匿形符只能撑十二息，她必须在时间结束前出手。
她抬起手，指尖聚起最后一点光。这一击必须准，不能碰到玉符，否则会引发大爆炸。她要砍的是玉符下面那根看不见的黑线——那是阵法的命根子。
她刚要动手，首领突然抬手，按在玉符上。
“我知道你在。”
云绮月的手僵在半空，血都凉了。
首领没回头，声音冷冷传来：“从你爬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以为匿形符能骗过我？它只能骗眼睛，骗不过煞气。”
他慢慢转身，眼里闪着幽光，像鬼火在烧。
“你是想救他们？”他冷笑，“那就看着他们死吧。因为你每靠近一步，他们的命就少一分。”
话音刚落，他掌心黑气暴涨，直冲叶凌轩喉咙！
云绮月瞳孔一缩。
没时间想了。
她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血雾在空中散开，和匿形符剩下的力量混在一起，变成一个虚影——那是她的假身，正慢慢站起来，朝首领走去。
而真正的她，趁着血雾遮掩，迅速扑上前，手中凝聚出一道细如发丝的光刃，直斩玉符下方那根黑线！
风又吹起来了。
这一次，是杀戮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