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月把玉筒交出去后,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声音不大,但殿里几个人都停顿了一下。她转身走回星图殿中间,脚步很稳,衣服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淡淡的光。她没停下,看向墙边站着的传令弟子,声音清楚:“叫各洲联络人,一刻钟内到议事台集合。”
那弟子一惊,立刻答应一声,快步跑了出去,脚步急但不乱。殿里灯很亮,琉璃灯挂在房梁上,照得四周发亮。墙上挂着的星图已经换了,不再是以前的地图,而是用灵力连起来的战时调度图——红点分布在七洲位置,连成线,指向北方那片被雾遮住的地方。
云绮月低头看手里的册子,翻页时眼神有点冷。这是各门派资源清单,厚厚一叠,每一页都写着一个宗门的重要物资。药材、符箓、灵矿、法器……这些平时各自藏着的东西,现在成了修真界能不能活下去的关键。
叶凌轩从侧门进来,走路很稳,手里拿着卷宗,上面有淡淡金纹,是天工阁特制的传讯玉帛化成的。他脸上有疲惫,但不敢放松。“天工阁回信了,愿意给三批破阵法器,但要我们先付两成灵石做担保。”
“给。”云绮月没抬头,笔尖已经在调令文书上画下第一道红印,“从紫霄仙门东库调,马上办。”
叶凌轩顿了顿,眼里有些犹豫:“你不怕他们拿了东西不出力?”
她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像冰一样。“怕也没用。”她说得很轻,但语气很重,“现在没人能单独保全自己。北冥那边的信号越来越稳,对方已经开始最后准备。我们拖不起。”
叶凌轩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走了。他背挺得很直,肩膀却有点紧——他知道,这一道命令下去,等于把紫霄仙门近百年攒下的家底押出去一块。
不久后,柳萱儿也来了,抱着一堆玉简,灵气还在周围飘着,明显是刚从传讯阵拿回来的新消息。她脸色严肃,一边走一边说:“散修那边有回应了,二十多个小宗门愿意出人出物,但他们要凭证,说是怕我们借机吞并他们。”
云绮月听了,提笔蘸墨,在一张空白玉契上写了几字,然后拿出腰间的玉印,轻轻一按。印文落下,灵光一闪,动用了宗主级别的联军令符。
“把这个拿去发给他们,”她把玉契递过去,语气平静,“写明战后归还规则,谁出多少,记在联军账上,按功劳算。功劳簿不会少记一笔,也不会多加一分。”
柳萱儿接过一看,嘴角微微一扬,苦笑说:“你还真敢写这么细。”
“不写清楚,后面更麻烦。”云绮月站起来,走向高台,裙摆扫过地面,“人心最怕模糊。”
她走到星图前,拍了三下手。声音清脆,在大殿里响了三声。殿外很快走进十几个人,有各洲代表,也有门派执事,都是接到紧急通知赶来的。他们表情不同,有的镇定,有的迟疑,还有人眼里带着抗拒。
云绮月不说废话,直接启动星图。灵力注入地面阵纹,整幅星图亮了起来,四条主线光芒变强,分别指向东玄、南灵、西幻、北冥四个地方。
“东玄洲负责药材补给,南灵洲主供符箓和法器,西幻洲调幻阵材料,北冥寒铁矿必须三天内运出第一批。”她说话平稳,但每个字都很有力,“谁负责哪块,现在认领。”
殿里安静下来。
有人低头看名单,有人互相看一眼,空气里有种压抑的感觉。终于,一个穿灰袍的中年男人站出来,是青木门长老,管药谷很多年,说话时语气有点委屈:“我们青木门守着药谷,每年产量有限。要是全交出去,自家弟子受伤怎么办?”
云绮月看着他,眼神平静,甚至有点冷。“你们去年冬天三个弟子中了魔气,是谁送的清髓丹?”
那人一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是我让叶凌轩送去的。”她继续说,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那时候你们没说资源紧张。现在整个修真界都要完了,你还想留后路?”
旁边几人低下了头。有人握紧拳头,有人避开她的视线。
她语气还是平平的:“我不逼你们掏空家底。但每派至少交三成存量,战后再还。紫霄仙门带头,今天就开始调灵脉产出。你们不信,可以派人来查。”
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南灵洲一个女执事站了出来。她穿着赤纹长袍,眉毛眼睛都很锋利,是伏火宗执法使苏映雪。“我们伏火宗愿意先交两批爆炎符,五天后再送第二批。”
“好。”云绮月马上让人登记,声音果断,“记首功。”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也跟着应了。接着第三个、第四个。不到一会儿,七洲都有门派表态,有的承诺物资,有的派出人手,僵局终于打破。
她立刻下令:“所有物资统一送到前线中转站,由联军后勤组清点入库。任何人私藏不报,发现就列入黑名单,战后不能参与分配。”
命令传下去后,气氛变了。原本犹豫的人开始讨论怎么运输、怎么防损失,还有人主动提出用本门飞舟帮忙转运。
云绮月叫来十个核心弟子,每人给了一枚玉符。这是新的通讯阵核心,能实时传讯,还能定位。“你们带队去四洲,监督交接,确保物资按时到位。”
一个年轻弟子接过玉符,手有点抖,小声问:“师姐……路上被人拦怎么办?”
“亮徽印。”她说,目光扫过所有人,“告诉他们,这是联军令,耽误的按叛盟处理。”
那弟子咬咬牙,用力点头。
半个时辰后,一百多人出发了。有的骑灵鹤,翅膀展开遮天蔽日;有的驾飞舟,划破天空留下光痕;有的步行疾行,脚下布阵瞬移千里。队伍分几路,朝不同方向去,像织网一样铺开。
云绮月站在殿前台阶上,看着他们远去。风很大,吹得她黑发乱舞,衣角猎猎作响,像一面不倒的旗。柳萱儿走过来站她身边,手里拿着新传来的玉简。
“东线第一队刚过青岗岭,报了平安。”
“嗯。”她应了一声,眼睛还在看着远方。
“你真把东库的灵石全拨出去了?”柳萱儿低声问。
“只拨了两成。”她淡淡说,“够用了。最难的不是要东西,是怎么让大家一起动起来。”
柳萱儿看着她侧脸,忽然笑了:“你比以前狠了。”
“不是狠。”她声音轻,但很坚定,“是知道什么时候不能退。”
这时,一个弟子跑来,脸色发白:“师姐!东玄洲传来消息,一支采集队路过临阳门地界时被拦了,不让过。”
“理由?”
“说怕资源外流,影响自家防御。”
云绮月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临阳门算中等门派,这时候还搞这套?”
叶凌轩刚好走来,听见这话,眉头一皱:“要不要我去一趟?”
“不用。”她摇头,语气冷静,“派个人再带《协配令》去一次,带上我的印信。告诉他们,今天放行,记首功;扣人扣物,战后清算。”
弟子领命而去,很快消失在夜里。
约两炷香后,消息回来——临阳门放行了。带队弟子亮出徽印时,对方掌门脸色变了,最后还是让人过去了。
云绮月听完,只说一句:“记下这个名字,战后再谈。”
她回到殿内,翻开新记录簿,亲自写下第一批出发队伍的状态。刚写完一行,柳萱儿忽然抬头:“西幻洲的联络人来了,说那边有三支散修队不愿交材料,说没见过这种强制征调。”
“又是这种事。”叶凌轩皱眉,有点生气。
云绮月放下笔,走到桌前,拿出一份空白玉简。“准备一份清单,把这三支队伍的名字、所属、过往战绩都列出来。明天一早贴公告栏,让大家看看,关键时刻谁在拖后腿。”
“万一他们生气跑了呢?”柳萱儿问。
“一个人能跑,名声跑不了。”她说,嘴角有点冷,“修真界这么大,谁愿意跟逃兵合作?”
柳萱儿笑了笑:“你还真会治人。”
“我不是治人。”她站起来,走到星图前,指尖点西幻洲位置,那里正闪着一点微弱的红光,“我是让每个人都知道,这事关生死,没人能装看不见。”
接下来半天,各地消息不断传来。南灵洲第一批符箓已装船,预计明天中午到中转站;北冥寒铁矿开始挖了,派了重兵守,连闭关多年的老祖都出来了;西幻洲十二个幻师联合发誓,愿用本命符文炼迷阵核心,以血祭阵,换一线生机。
就连之前观望的小门派也送来一批疗伤丹药,虽然不多,但也是心意。
云绮月坐在桌前,一条条看进度。她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每确认一处,就在边上画个勾。那些勾像钉子,把散掉的人心重新钉在一起。
叶凌轩站在门口,看着她低头工作的背影,忍不住说:“你一直没休息。”
“等东线最后一队过了断崖道再说。”她没回头。
“他们刚传讯,顺利通过了。”
她这才松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眼片刻。外面又有脚步声,弟子进来汇报情况。
她睁开眼,坐直身体。“说。”
“启禀师姐,刚收到前线哨站消息——第五灯台信号正常了,但第七灯台频率还有轻微波动,持续不到三息。”
云绮月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星图前。她盯着那个闪的点,眉头紧锁,手指碰星图表面,感受那一丝异常的灵波。
“不是干扰。”她低声说,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他们在试新的连接方式。”
柳萱儿也来了,脸色变了:“要不要加强心灯阵防护?”
“加。”她说,眼神像刀,“通知所有值守人员,一旦发现异常节奏,立刻切断灵气输入,启动备用线路。另外,派三个阵修连夜去第七灯台,天亮前完成双层反侦结界。”
命令刚下,又一个弟子冲进来,几乎是跌进来的,声音都在抖:“师姐!东玄洲药谷急报,第二批采集队回程时,在青溪渡口又被拦了——这次是三个门派联合设卡,说要检查所有物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