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扫来，我无法后退。
残页的蓝光还缠在指尖，先前贴符时留下的真气未散。我咬破舌尖，将最后一丝热气逼入眉心，那点微光凝成薄片，挡在面前。冰刃斩落，镜面炸裂，碎片划过左脸，血立刻流了下来，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灵汐站在原地，手臂仍举着，袖口碎成冰渣。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掌控一切的冷厉，而是像被什么拉扯着，瞳孔里的金光忽明忽暗。
“你在……挣扎。”我撑着膝盖，慢慢跪坐下去，膻中穴一阵发紧，“他正在把你往回拽。”
她没回答，只是抬手按住胸口，指节泛白。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冷汗，整个人微微发抖。
苏青鸾在墙边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她还在试图站起来，可那股压制她的力量没有松动。她只能看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低头看手里的残页。它已经焦黑，边缘卷曲，蓝光越来越弱。但还能用一次。只要再推一次，就能把魂散的药性彻底搅乱，打断皇帝的牵引。
“你不是想杀我吗？”我抬头看着她，“那就动手。可你要想清楚，你是死在他手里，还是死在我手里。”
她喘着气，嘴唇动了动。
“你以为……我会信你？”
“我不需要你信。”我伸手抓起地上断裂的冰针，对准自己的膻中穴，用力插了进去。
痛感炸开，寒毒猛地往上冲。我咳出一口血，里面带着细小的冰粒。可就在这瞬间，凤命的热流从血脉深处涌了出来，顺着经脉直奔残页。
蓝光再次亮起。
我抓住这机会，扑上前去，把残页按在她心口。
炽热从她体内冲出，撞进我的五脏六腑。火命与寒毒相激，像是要把我从里到外烧穿。我咬牙运转心法，将那股热流引向符文，反推回去。
灵汐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震。金光在她眼中跳动，像是风中的烛火。
“他在拉我！”她声音发抖，“快……切断！”
我加大真气输出，残页开始冒烟，烫得手指发红。我能感觉到，那根连接皇帝的魂链正在松动。只要再一下，就能断。
苏青鸾突然大喊：“师姐！别忘了她是前朝皇后！她父亲是被你父亲亲手斩首的！你救她，她只会杀了你！”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说，“我也知道，那一夜的地宫，是她用自己的血救了我。她当时就能杀了我，可她没有。”
“那是她的计谋！是为了今天夺舍！”
“如果真是夺舍，她不会疼。”我盯着灵汐的脸，“你看她现在这样子，是装出来的吗？她在被撕开，一点一点地抽出去。这不是她的选择，是皇帝逼的。”
苏青鸾不说话了。
灵汐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金光骤然收缩。她睁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好……他来了……”
话音未落，她的手臂猛地抬起，整条袖子化作冰刃，再次扫向我。
我来不及躲，只能抬手格挡。
冰刃斩在小臂上，皮肉翻开，血喷出来。我整个人被掀翻，摔在地上，残页脱手飞出，落在几步之外。
可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一股更强的反冲力从她体内爆发。魂链松了。断了一瞬。
我挣扎着爬过去，伸手去够残页。
她跌坐在地，抱着头，喉咙里发出低吼。金光在她脸上闪烁，时强时弱。她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搏斗，手指深深掐进太阳穴。
“沈清辞……”她开口，声音断断续续，“你若真想帮我……就别停下。”
我抓起残页，爬到她面前。
“我不会停。”我把符纸贴回她心口，“就算死，我也要把你从他手里抢回来。”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不怕我……杀了你全家？”
“怕。”我点头，“但我更怕，你连恨的机会都没有。”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像是痛极了。
我闭上眼，将剩余的真气全部压进残页。
蓝光最后一次暴涨，照得整个庭院发白。我能感觉到，那股牵引力正在减弱。魂散的药性被逆流冲散，锁魂阵的印记开始崩解。
她猛地弓起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扯了一下。金光剧烈闪动，几乎要熄灭。
“快……断了……”她咬牙，“再加一把力！”
我拔出插在膻中穴的冰针，鲜血涌出。我用那只手狠狠拍在残页上，把最后一点凤命之力轰了进去。
轰——
符纸炸成灰烬，四散飘落。
她整个人软下去，倒在雪地上，金光退去，瞳孔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我瘫坐在地，喘着气，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流血。寒毒在体内乱窜，眼前一阵阵发黑。
苏青鸾终于挣脱了压制，踉跄着跑过来，一把扶住我。
“师姐！你怎么样？”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灵汐。
她躺在那里，胸口起伏，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额心的金纹消失了，眼睛缓缓睁开。
她看向我，嘴唇动了动。
“你……为什么……”
我没力气回答。
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但确实有人在靠近。院外的御林军和暗卫都静立不动，没人敢进来。
灵汐慢慢抬起手，指尖颤抖。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第一次认识这具身体。
“我不是……想杀你。”她低声说，“我只是……太恨了。”
我点点头。
“我知道。”
她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下。
“我父皇死的时候，我在屏风后面。我听见刀落的声音，听见他喊我的名字。可我不敢出去。我躲在那儿，直到他们把他的头颅提走。”
我喉咙发紧。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她睁开眼，“你父亲做的事，不是你做的。可你今天……替我还了债。”
我靠在苏青鸾肩上，意识开始模糊。
“不是还债。”我轻声说，“是赎我自己。”
她看着我，许久没有说话。
然后，她抬起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腕。
那只手很冷，但有温度在一点点回来。
风停了。
月光照在我们身上，影子连在一起。
苏青鸾扶着我，低声说：“师姐，我们得走了。”
我点点头，却动不了。
灵汐慢慢坐起来，靠着石阶。她看着我手臂上的伤，眉头皱了一下。
“你还撑得住吗？”
我试着运气，经脉像被刀割过一样疼。
“撑不住也得走。”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我受伤的手臂上。一股暖意缓缓渗入伤口，血止住了。
我抬头看她。
她摇头：“别问。这是我欠你的。”
我闭上眼，感觉身子轻了一些。
远处的脚步声近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是个宫装女子，手里提着灯，站在雪地里，静静地看着我们。
她穿着妃子的服饰，面容陌生，可那双眼睛……和灵汐一模一样。
她举起灯，灯光照在灵汐脸上。
“妹妹，”她说，“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