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方一道陡峭向下、深不见底的石阶。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腐朽纸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檀香与金属混合的古老气息,如同沉睡了数个世纪的巨兽的吐息,从通道深处扑面而来。那气息冰冷而沉重,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寒意。
沈清澜站在入口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她手中微型手电的光柱,像一柄脆弱的光剑,刺入浓稠的黑暗,却照不到尽头。而那隐约可闻的、仿佛无数人压低了嗓音交织在一起的絮絮低语声,正是从这深渊般的黑暗中隐隐传来,钻进她的耳膜,撩拨着她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傅靳言昏迷前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小心‘主宰’的低语……它会侵蚀……”
母亲的日记里那些关于“心志不坚,易堕幻象”的警示也浮现脑海。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脚踝,让她寸步难行。后退吗?回到那个危机四伏、随时可能被艾琳娜找到的地面?还是将昏迷的傅靳言独自留在这里?
不!她没有退路!禁库里有母亲和傅夫人留下的答案,有修复“基石”裂缝、阻止灾难的希望!她紧紧攥着手中那枚冰凉的家主戒指和微微发热的鸢尾花玉佩,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血脉隐隐共鸣的微弱力量,深吸一口那带着霉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迈出了第一步。
石阶狭窄而湿滑,长满了滑腻的青苔。每下一步,那诡异的低语声就似乎清晰一分。起初只是模糊的嗡嗡声,渐渐地,开始能分辨出其中似乎夹杂着不同的语调——有哀怨的哭泣,有狂热的呓语,有恶毒的诅咒,还有……一种仿佛能穿透灵魂、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的、充满诱惑力的呼唤,呼唤着她的名字,诉说着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
“清澜……来吧……这里有你想要的真相……”
“放弃吧……你救不了他……所有人都因你而死……”
“力量……无限的生命……触手可及……”
沈清澜咬紧牙关,用意志力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无视那些蛊惑人心的声音。她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手电光柱照亮的前方,集中在指尖戒指和玉佩传来的温热感上,那温暖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却坚定,是她对抗这片黑暗与精神污染的唯一依靠。
台阶仿佛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变得开阔。手电光扫过,映出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轮廓。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图书馆与实验室的结合体,规模远超之前的密室。巨大的书架直抵穹顶,上面塞满了皮革、竹简、丝帛等各种材质的古籍卷轴,许多已经腐朽不堪。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面刻满了复杂的星象图和能量回路,周围散落着一些奇形怪状、看似天文或祭祀仪器的青铜器皿。空气凝滞,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了流动。
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源于那些古老的书籍和器物本身。它们诉说着“归墟”探索“生命之源”的疯狂历史,描绘着“主宰”许诺的永恒国度,也记录着无数先驱者在追寻力量过程中迷失自我、化为养料的惨剧。
沈清澜强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开始快速搜寻。她根据母亲日记中隐晦的提示和傅夫人研究手札的可能风格,在浩如烟海的卷帙中艰难地寻找着关键线索。
终于,在石台下方一个隐蔽的暗格里,她找到了一个用特殊金属和玉石打造的密封匣子。匣子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凹陷的掌印图案,图案中心,正是鸢尾花的形状!
她心跳加速,将手中的鸢尾花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入凹陷处。
“咔哒。”
匣盖无声滑开。里面没有卷轴,只有一枚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流光闪烁的淡紫色晶体,以及一块薄如蝉翼、触手温润的白色玉简。
当沈清澜的手指触碰到那枚玉简的瞬间,异变陡生!
玉简骤然爆发出柔和却强烈的白光,将整个禁库照得亮如白昼!与此同时,那枚淡紫色晶体也漂浮起来,悬浮在她面前,内部流光加速运转。无数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沈清澜的脑海!不再是阅读,而是直接的意识灌注!
她看到了更加完整、也更加恐怖的真相:
“基石”并非简单的能量源或枷锁,它是一个极其古老的、跨维度的“意识过滤与转化器”。所谓的“主宰”,是一个在维度间隙漂流、以吞噬智慧生命意识能量为生的古老集合体。“归墟”的先祖意外发现了与“主宰”建立脆弱连接的方法,通过“基石”窃取它泄露出的、经过“过滤”的能量碎片,获得悠长寿命和超凡能力。但代价是,傅家血脉成为了“基石”与“主宰”之间的“导体”和“锚点”,世代承受着意识被缓慢侵蚀的同化之苦,最终灵魂将成为“主宰”的食粮。“契约”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代代相传的骗局!
而“钥匙”(林氏血脉)的独特之处,在于其强大的意识共鸣与净化能力,是唯一能短暂“修复”因能量过载或外部干扰而产生的“基石”裂缝,防止“主宰”意识大规模泄露的关键。但同时,“钥匙”如果被完全控制,也能被“归墟”用来强行扩大裂缝,试图更直接地汲取“主宰”的力量,那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母亲林晚秋和傅夫人发现的,正是这个终极秘密。她们留下的净化方法,并非摧毁“基石”(那会直接导致封印崩溃),而是需要“钥匙”引导一种特殊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平衡”能量,对“基石”进行“净化重启”,将其从“窃取与吞噬”模式,转换为“隔绝与封印”模式。而这需要巨大的能量和极其苛刻的条件……
信息流过于庞大,沈清澜感到大脑仿佛要炸开。就在这时,那一直存在的低语声骤然放大、变得尖锐!充满了被窥破秘密的愤怒和贪婪!
“窥视者……留下……”
“完美的容器……来吧……”
强烈的精神冲击让沈清澜惨叫一声,抱头跪倒在地。手中的玉简光芒黯淡下去,晶体也坠落在地。那枚鸢尾花玉佩变得滚烫,仿佛在抵抗着某种无形的侵蚀。
不能倒下!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挣扎着抓起玉佩和晶体,环顾四周,发现禁库一角的墙壁上,刻着一幅简陋的、指向某个方向的示意图,旁边有傅夫人娟秀的刻字:“一线生机,九死一生。”
那是出口?还是另一个陷阱?
没有时间犹豫了!身后的通道上方,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艾琳娜的人追下来了!而脑海中“主宰”的低语变得更加狂暴,试图瓦解她的意志。
沈清澜抓起所有东西,踉跄着冲向那个角落。果然有一个极其隐蔽的、需要用力推动的旋转石门。她用尽最后力气推开石门,外面是一条更加狭窄、仅供一人爬行通过的天然岩石裂缝,有微弱的风和湿气透入。
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用碎石从里面卡住石门。裂缝内一片漆黑,狭窄压抑。她拼命向前爬,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水声。
爬出裂缝,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一条暗河从洞中穿过,河水奔流,不知通向何方。溶洞顶部有裂缝,投下几缕天光。这里似乎暂时安全了。
她瘫坐在河边岩石上,剧烈喘息,浑身虚脱。禁库中的经历如同噩梦。她摸了摸贴身收藏的晶体和玉简,又看了看掌心滚烫的玉佩。真相如此沉重,希望如此渺茫。
下一步该怎么办?去哪里寻找净化所需的“生命本源”能量?如何避开“归墟”和“主宰”的双重追杀?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贴身藏着的、那枚来自“信天翁”(老木)的、早已耗尽能量的信号发射器,此刻竟然微微震动了一下,指示灯闪烁起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绿色光芒!
有信号了?是老木?还是……别的什么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深处,这信号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