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边缘的裂缝还在扩大，唐刀的刀柄从裂口深处缓缓升起。苏红袖盯着那截露出地面的金属，右手慢慢握紧。
她一步踏出，手掌落在刀柄上。
整把刀被拔出的瞬间，左肩传来剧痛。青色纹路沿着锁骨向上爬，一直延伸到脖侧。发带崩断，长发散开，两根弯曲的角从头顶刺出，表面泛着冷光。
她低头看着刀身。
刀面映出她的脸——鳞片覆盖了半边脸颊，眼睛变成竖瞳。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气流开始顺着某种节奏运转。这是她在武当后山独自练了十年的步法，也是遗老临终前用最后一口气教给她的呼吸方式。
脚下地面震动。
空中有数据流在聚集，像电流一样缠绕成团。一个身影逐渐成型——白色实验服，单片镜框，左手戴着金属手套。陈诡的实体站在半空，镜片后没有眼睛，只有一串不断跳动的数字。
他抬起手。
镜框两侧弹出两排细管，对准苏红袖的位置。七道激光同时射出，呈网状封锁所有退路。
苏红袖没动。
第一道光束击中她脚边，炸开一道焦痕。第二道擦过手臂，衣袖瞬间碳化。第三道逼近面门时，她才猛然睁眼。
足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起。
唐刀横斩，刀气撕开空气，引动四周气流旋转。九道龙形气旋凭空浮现，环绕她周身盘旋。每一道都由高速流动的风压构成，带着撕裂皮肉的力量。
她跃向最高点，双脚在虚空中踩出无形台阶。
这是《镇魔八式》的最后一式——归墟步。传说中能踏碎邪祟命脉的步伐。她从未完整施展过，因为每一次尝试都会导致血脉失控，鳞片蔓延至心脏。
但现在不同。
玉佩的共鸣还在体内残留，像是某种钥匙打开了被封住的通道。龙影与她的呼吸同步，不再暴躁，而是随着意志流转。
她踩完第九步，身形骤然下坠。
九头龙影紧随其后，在空中拉出长长的轨迹。陈诡调转炮口，激光扫射频率加快。三道光束击中其中两道龙影，气旋当场崩解，余波震得她肩膀一沉。
但她没停。
剩下七道龙影分成两拨，三道正面冲向激光网，四道从侧翼包抄。这是她临时想出的办法——用残像干扰锁定。
真身贴地滑行，借血海反射的微光掩住行踪。
陈诡的镜片快速闪烁，似乎在重新计算轨迹。新的炮口正在充能，能量汇聚点集中在她可能现身的位置。
她咬破舌尖。
一口血喷在唐刀上。
刀身金文瞬间亮起，“破军”“贪狼”“七杀”三个名字接连闪现。龙气被压缩到刀尖一点，凝聚成刺目的光斑。
她双手握刀，身体旋转而起。
九头龙影合为一体，缠绕刀身，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刀罡。这一击耗尽她全部力气，经脉像被烧红的铁丝穿过，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
但刀必须落下。
刀罡劈开激光主轴，直贯陈诡胸口。
爆炸的强光吞没整个平台。
气浪掀翻残存的石板，血海翻涌出巨大漩涡。苏红袖被冲击波掀飞，背部撞上一块浮石，喉咙一甜，血从嘴角流出。
她撑着唐刀站起来。
强光散去，陈诡还站在原地。
胸口被洞穿，出现一个拳头大的缺口。里面不是血肉，而是断裂的数据线和停滞的字符流。那些原本应该自动修复的代码静止不动，像是死机的程序。
他低头看着伤口，语气第一次有了波动：“……数据伤口无法自愈。”
苏红袖拄着刀，喘息粗重。龙角上有细微裂痕，渗出淡红色液体。她知道这伤不能拖，否则御气诀会彻底紊乱。
但她还是站直了。
“你的镜子照不出人心，更照不穿龙骨。”
陈诡没有回应。
他的镜片闪烁几次，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数据流从四肢剥离，向后方空间退去。最后一丝影像消失前，他留下一句话：
“你的确不一样。”
平台恢复安静。
血海不再翻涌，漂浮的核心静静悬浮。远处那轮血月颜色更深，边缘有些模糊。苏红袖站在原地，不敢放松。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她的力量，现在连抬手都有些吃力。龙角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像是随时会碎裂。
她低头看唐刀。
刀身上的金文已经暗下去，只有最末端还有一点微光。她试着调动体内残余的气，却发现经脉堵塞严重，稍一用力就会引发剧痛。
她只能站着。
等身体恢复，或者等敌人再来。
风吹过平台，带来一丝腥味。
她忽然察觉脚下不对劲。
刚才站立的地方，石板裂开了一道缝。不是战斗造成的，而是从内部慢慢撑开的。裂缝里透出微弱蓝光，和之前苍鹰投影出现时的颜色一样。
她皱眉。
还没来得及反应，裂缝突然扩大。
一只手从下面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脚踝。
冰冷，机械，指节处刻着编号：m-09。
她立刻挥刀下斩。
刀锋砍在机械手指上，发出刺耳声响。那只手松开，迅速缩回裂缝。蓝光消失，裂缝重新闭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红袖站在原地，刀尖垂地。
她低头看着被抓住过的脚踝，皮肤完好，但有种奇怪的麻木感，正沿着小腿往上爬。
她试着活动脚趾，发现右脚反应慢了半拍。
她把唐刀插进地面，伸手摸向肩胛骨。
龙纹还在发烫，热度比之前更高。
她闭上眼，再次运行御气诀。这一次，气流在经脉中走不到一半就被阻断。她强行推动，肋骨处传来钝痛，像是有东西卡在那里。
她睁开眼。
远处血月的轮廓又变了。
不再是完整的圆形，而是出现了锯齿状的边缘。月光洒下来的部分区域泛着异样的灰白，像信号不良的画面。
她盯着那片区域。
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动。
不是幻觉。
是另一个影子，比陈诡更模糊，但体积更大。它悬在月亮前面，一动不动，像是在观察。
她握紧刀柄。
刀身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冲她来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倒下。
她把刀拔出来，横在身前。
右脚的麻木感已经蔓延到膝盖。
她单膝跪了一下，又强行站直。
风吹起她的衣角，唐刀上的最后一个字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她站在裂隙中央，背后是不断变化的血月，面前是尚未愈合的地面裂缝。
刀尖指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