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举在半空，血珠顺着指尖滴落。七具血仆齐刷刷回头，黑瞳锁定他，却没有立刻扑上来。那道黑影悬在原地，手指仍指向他的方向，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空气开始震动。
脚下的石板突然裂开，缝隙迅速蔓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座广场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地下撕开，青铜残骸坠入深渊，激起一阵尘浪。陈默一个踉跄，差点跪倒。
苏红袖从侧后方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走！”
她用力拽着他往后退。两人踩着摇晃的台阶冲上高台，身后不断传来坍塌的轰响。原本围成半圆的血仆全部停住动作，集体跪下，头颅低垂，仿佛在迎接某种降临。
陈默回头看了一眼。那黑影漂浮在裂缝边缘，没有随地面崩塌而消失，反而缓缓上升，融入空中扭曲的气流。血仆们依旧不动，像是完成了使命。
“这地方撑不住了。”苏红袖喘着气说。她的唐刀已经归鞘，肩胛处的龙纹正在褪去，但脸色发白，显然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力气。
陈默没说话。他低头看着掌心的伤口，血还在流，但流速慢了下来。左臂的骨刺微微颤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抬起眼，望向遗址深处。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耳边，又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苍老、沙哑，带着一丝回音。
“序列战争……是陷阱。”
陈默猛地抬头。
“去血月裂隙……找真钥匙。”
苏红袖浑身一震，眼睛睁大：“师父？”
陈默立刻调出系统界面。机械义眼闪烁红光，提示原质波动异常升高。他快速翻看记录，发现就在声音出现的瞬间，体内玉佩产生了微弱共鸣，频率与声波完全吻合。
这不是幻觉。
“你说的真钥匙，”他盯着虚空，声音压得很低，“是不是能关掉这场战争？”
话音刚落，天穹骤然裂开。
一道猩红缝隙横贯夜空，血月的光芒倾泻而下，照在废墟之上。光柱落在遗址中央，形成一座由红光构成的桥，直通裂缝深处。风从裂隙中吹出，带着灼热的气息。
苏红袖死死盯着那道光桥。她的手指无意识摸上了唐刀刀柄，又松开。
“我们没得选。”陈默说。他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保持清醒。体力几乎见底，右眼的齿轮纹只闪了一下就暗了下去。“再不走，等空间彻底塌了，谁都出不去。”
苏红袖点头。
两人转身面向光桥。可就在他们准备迈步时，眼角余光瞥见异样。
陈诡的单片镜碎片从废墟中升起，一块接一块，悬浮在半空。它们没有重组，而是开始分解，化作无数细小的数据流，在空中盘旋缠绕，像一条银色的蛇。
那股数据流猛然加速，直冲裂隙而去。
陈默瞳孔一缩。他知道那不是逃跑——那是追踪，是入侵。
“快！”他拉住苏红袖的手，冲向光桥。
脚下最后一块石板断裂，高台开始倾斜。他们几乎是跳过去的，双脚刚踏上光桥，身后的地面就彻底塌陷，碎石和残柱坠入无底黑暗。
光桥并不稳固。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泛起涟漪般的波动，仿佛踩在液态的光上。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墙壁、屋顶、梁柱全都像被揉皱的纸一样折叠起来，然后被吸入下方的黑洞。
走到中途，陈默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抽痛。左臂的骨刺不受控制地外突，皮肤被撕裂，鲜血渗出。他闷哼一声，脚步一顿。
“怎么了？”苏红袖回头。
“没事。”他咬牙撑住，“继续走。”
可就在这时，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也更虚弱。
“钥匙不在外面……在你们中间……”
陈默心头一震。
中间？
他下意识看向苏红袖，又低头看自己胸口的玉佩。它正发出微弱的光，频率越来越快。
“别停！”苏红袖拽他一把。
他们加快脚步。眼看就要抵达裂隙入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穿透空间的宣告。
“第43次实验，开始。”
是陈诡的声音。
陈默回头。
那股数据洪流已经涌入裂隙，银色的光点在红光中穿梭，像是寄生虫钻进了宿主体内。紧接着，整个裂隙边缘开始收缩，红光变暗，光桥也开始瓦解。
“跳！”苏红袖喊了一声，拉着陈默纵身跃出。
两人穿过最后一段距离，身体撞入裂隙的瞬间，背后传来巨大的闭合声。像是两块巨石狠狠砸在一起，震得耳膜生疼。
红光消失。
世界陷入短暂的黑暗。
然后，光线重新浮现。
他们站在一片平坦的地面上，四周是流动的暗红色雾气，远处能看到起伏的轮廓，像是海浪，又像是山脉。头顶没有天空，只有一轮巨大的血月悬挂不动，散发着幽冷的光。
陈默踉跄几步才站稳。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血还在滴，但伤口不再流血不止。左臂的骨刺缓缓缩回皮下，只留下几道新鲜的伤痕。
苏红袖靠在一旁的岩石上，呼吸急促。她的马尾散了一半，发带垂在肩头。她抬头望着那轮血月，眼神复杂。
“这是哪？”她问。
陈默没有回答。他正盯着地面。
那里有一块石头，表面刻着半个符号。他蹲下身，用手指擦去灰尘，露出完整的图案——和他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刚想说话，忽然察觉到不对。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震动。
他猛地抬头。
远处的“海面”开始翻涌，暗红的波涛中，一点银光浮现，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越来越多，连成一片。
那是数据流。
和陈诡的镜片碎片一模一样的银色光点，正从血色海洋深处升起，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
苏红袖也看到了。她扶着岩石站起来，手按上刀柄。
陈默盯着那片光海，喉咙发干。
银光越来越近，逐渐凝聚成形。
第一缕光停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轻轻漂浮，像一只眼睛。
它缓缓转动，对准陈默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