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身猛地一沉，警报声刺耳响起。苏瑶一把抓住终端，屏幕闪了几下，彻底黑了下去。
她迅速重启设备，手指在触控面板上快速滑动。信号强度条空空如也，定位界面显示“无连接”。
“信号没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晰。
厉霆琛立刻俯身靠近，“还能恢复吗？”
“干扰太强。”她切换到频谱分析模式，屏幕上一片混乱的波形，没有任何规律可循。“不是自然现象，是定向屏蔽。”
飞行员握紧操纵杆，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机身仍在剧烈晃动，风从侧面狠狠撞来，机翼发出金属扭曲的声响。
“我不能再往前飞了。”他说，“导航系统已经失灵，惯性定位误差越来越大。如果我们继续按原方向走，可能偏离目标上百海里。”
苏瑶盯着黑屏，脑海里回放最后一次信号出现时的数据。那是一个极短的脉冲，持续不到半秒，但频率特征明确。
她调出后台日志，放大那段波形记录。心跳包的编码方式是她亲手设定的，哪怕只传回一个字节，也能判断来源是否真实。
“最后一次信号是从右前方传来的。”她说，“虽然现在完全中断，但衰减趋势能说明问题。”
厉霆琛皱眉，“你是说，靠推测找方向？”
“不只是推测。”她打开本地存储的数据库，点开一条加密文件夹——那是她早前从黑蛇帮相关案件中整理出的航线模型。“他们用的是改装邮轮，动力系统有固定输出范围。结合洋流速度和风向，它的航速不可能超过十八节。”
飞行员侧头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船现在在哪？”
“不知道确切位置。”她摇头，“但我可以算它不会去哪。”
她将三个可能的规避路线逐一排除，最后停在一个标记为红色的航线上。
“这条线最合理。”她指着屏幕，“避开海关巡逻区，又能接入外部电力补给点。绑匪需要稳定电源维持监控和通讯，不会选择孤立无援的小船。”
厉霆琛沉默几秒，“你打算让直升机往这个方向飞？”
“我们必须赌一次。”她说，“不然等舰队慢慢逼近，孩子早就被转移了。”
“燃油不够支撑来回。”飞行员提醒，“我们只能选一个方向，错了就再也追不上。”
机舱内安静下来。螺旋桨的轰鸣填满每一寸空间。
苏瑶闭上眼，回忆起开启GpS前的细节。那天她调试手表时，特意启用了最低功耗的脉冲模式。这种信号极弱，普通设备根本捕捉不到，但它有一个优势——穿透力强，不易被全频段干扰完全覆盖。
她睁开眼，重新进入监听程序，关闭图形界面，直接读取原始频段数据。
绿色线条缓缓滚动。噪音密集，像暴雨砸在铁皮屋顶。
她耐心等待。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突然，某一段频率出现了微弱的规律跳动。
她立刻放大那段波形，对比预设编码。
是五宝的手表信号。残缺，断续，但确实在传输。
“找到了！”她手指敲击屏幕，“信号来自右侧十五度范围内，距离不确定，但方向没错。”
飞行员看着仪表盘上的航向指示器，“你要我转向？”
“对。”她说，“右偏十五度，保持当前高度。”
“那样会更深入风暴带。”
“我知道。”她盯着终端，“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厉霆琛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确定这不是冒险？”
她抬头看他，“你说过要相信我。现在就是时候。”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松开手，转身对飞行员说：“按她说的做。”
飞行员咬了咬牙，拉动操纵杆。机身缓缓倾斜，朝着新的航向推进。
气流冲击更加猛烈。每一次颠簸都让终端在腿上弹起又落下。苏瑶用膝盖夹住它，双手稳住操作界面。
信号依旧微弱，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来一次心跳包。她开始记录每次出现的时间间隔和强度变化。
“风向变了。”她忽然说，“西北风增强，船只会顺流偏南。”
“你要调整航向？”飞行员问。
“不用。”她摇头，“我们的角度刚好能覆盖它的移动轨迹。只要它不突然掉头，就能追上。”
厉霆琛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发白的指节上。她一直没松开终端，仿佛那是唯一能连接孩子的桥梁。
“你还记得视频里的钟表声吗？”她突然开口。
“什么？”
“绑匪房间里有个挂钟。”她说，“滴答声很稳，说明供电正常。这种级别的设备不会装在普通渔船上。”
飞行员冷笑一声，“所以你觉得一定是大船？”
“不止。”她调出一段音频波形，“背景噪音里有低频震动，是大型柴油引擎特有的共振频率。我比对过，只有三千吨以上的船只才会产生这种声纹。”
驾驶舱陷入短暂沉默。
厉霆琛低声问：“你能靠这些找到他们？”
“我能缩小搜索范围。”她说，“剩下的，看运气。”
机身再次剧烈摇晃。灯闪了一下，终端自动重启。
她等它加载完毕，立刻查看信号状态。
空白。
三秒后，微弱的脉冲重新出现。
她记下时间，计算间隔。心跳包的发送周期比设定慢了近一倍，说明手表电量正在下降。
“它们撑不了太久。”她说，“我们必须在信号彻底消失前接近。”
飞行员看了眼燃油表，“还有四十分钟续航。如果再找不到目标，就得返航。”
“不需要找到整艘船。”她说，“只要能锁定信号源就行。”
“你怎么锁定？”
“等它变强。”她盯着屏幕，“干扰器功率有限，一旦我们进入有效范围，残留信号会逐渐回升。那时候，我就能反向追踪发射源。”
厉霆琛蹲下来，与她平视，“如果信号一直这么弱呢？”
“那就一直等。”她说，“等到最后一分钟。”
他看着她的眼睛，终于点头。
直升机继续前行。机身倾斜着穿过厚重云层，下方是一片漆黑的海面，看不到任何光点。
苏瑶把终端贴在胸口，感受着微弱震动传来的节奏。每一次波动，都是孩子还活着的证明。
她打开本地缓存的地图，标出最后一次完整定位的位置，再根据洋流和航速推演当前可能区域。
一个扇形区域逐渐成形。
“就在这一片。”她指着屏幕，“最多不超过二十海里。”
飞行员盯着雷达，“雷达也看不见，全是干扰杂波。”
“那就靠感觉。”她说，“往那个方向飞。”
“感觉？”他皱眉。
“不是感觉。”她纠正，“是判断。”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拉动操纵杆，将航向再次微调。
机身右倾，迎着更强的风压前进。
终端忽然震动一下。屏幕亮起，信号强度条出现一丝微弱的绿光。
她立刻切换到窄带接收模式，锁定该频段。
脉冲变得清晰了些。
“它回来了。”她低声说。
厉霆琛站到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飞行员握紧操纵杆，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灰暗的天空。
海面上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但苏瑶知道，他们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