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的震动让苏瑶的手指微微发麻。她盯着终端屏幕，五个红点还在，但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刚才那一瞬的信号中断像根刺扎在心里，她不敢放松。
厉霆琛坐在副驾驶位置，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有些白，嘴唇抿成一条线，手指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他知道她在忍，在压住那股快要溢出来的慌。
飞行员双手握紧操纵杆，机身正缓缓爬升。前方云层翻滚，灰黑色的边缘被阳光撕开一道口子。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得螺旋桨发出低沉的嗡鸣。
“穿过去。”苏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稳。
飞行员没回头，只点了点头。航线已经锁定，绕行要多花四十分钟。他们没有四十分钟。
苏瑶低头重新检查定位系统。她切换到后台日志，发现五宝的手表仍在发送心跳包，虽然间隔时间变长了，但数据确实存在。其他四只设备的状态依旧不稳定，像是被什么力量反复压制又释放。
她调出频段监测图，一条红色曲线剧烈波动。这不是自然干扰。有人在主动屏蔽信号。
“是人为干扰。”她说。
厉霆琛转过身，靠近了些。“你能恢复连接吗？”
“正在试。”她输入一串指令，强制启用军用级加密通道。这是她早年自学时留下的后门程序，原本只是防备意外，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屏幕上跳出血色警告：【信号源受阻，建议切换至卫星中继】
她点了确认。三秒后，定位刷新，红点重新聚拢。
“成功了。”她松了口气，肩背稍稍放松。
厉霆琛拿起通讯器，拨通海上支援舰队。“提前进入待命区，保持静默航行。一旦直升机无法降落，立即启动接应预案。”
对方回应简短有力：“收到，距离目标海域还有五十三分钟航程。”
他放下通讯器，看向窗外。云层越来越厚，气流开始变得紊乱。机身左右摇晃，灯光明暗不定。
苏瑶抓紧扶手，另一只手仍死死攥着终端。她想起出发前把孩子们的照片塞进内袋的动作。那张合影已经有些旧了，边角微卷，但她每天都会拿出来看一遍。
现在，她离他们更近了一步。
“还有多久？”她问飞行员。
“二十五分钟。”他说，“如果保持当前速度。”
“能再快一点吗？”
“前面有强风带，强行提速可能影响稳定性。”
苏瑶咬住下唇。她知道风险，可每多一分钟，孩子们就多一分危险。绑匪不会一直让他们活着，尤其是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暴露的时候。
厉霆琛察觉到她的焦躁。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抬起了头。
“我们一定会赶到。”他说。
她没说话，只是点头。
就在这时，终端再次震动。屏幕上的红点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变成灰色虚影。
“信号丢了！”她立刻敲击屏幕，尝试重启模块。
系统提示：【连接失败，原因未知】
她换了三个频段，全都无法同步。备用链路也显示中断。
“不是天气问题。”她抬头看向厉霆琛，“他们在加强屏蔽。可能是船上装了干扰器。”
厉霆琛立刻下令：“通知舰队，调整阵型，准备强行登船。”
“不行。”苏瑶打断他，“如果我们贸然行动，他们可能会转移孩子。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块表，只要它还在五宝手上，我们就还有机会。”
“可你现在连信号都抓不到。”
“我可以等。”她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等它自己恢复。只要设备没毁，总会留下痕迹。”
她说完，把终端贴在胸口，闭上眼睛。耳边是螺旋桨的轰鸣和机体摩擦空气的声音。她强迫自己冷静，回忆每一个技术细节。
手表的设计是她亲自参与的。低功耗模式下，即使主信号被切断，内部芯片仍会每隔两分钟发送一次极弱的心跳信号。这种信号很难被完全屏蔽，尤其是在金属舱室之外。
只要他们不在封闭空间太久，信号就会回来。
她睁开眼，重新打开监听程序。这一次，她不再依赖图形界面，而是直接调取原始波形数据。
绿色线条在屏幕上缓慢滚动。起初是一片杂乱噪音，接着，某个频率出现了规律性的脉冲。
“这里有东西！”她放大那段波形，“是心跳包，非常微弱，但确实在传输。”
厉霆琛凑近看。那串信号断断续续，像风中的火苗，随时可能熄灭。
“能定位吗？”
“需要时间聚合。”她启动算法分析，“至少五分钟。”
机舱内陷入短暂沉默。只有仪器运转的滴答声和风穿过机体的呼啸。
飞行员突然开口：“前方十公里进入强风带，建议降低高度规避。”
“不。”苏瑶说，“保持当前航向和高度。”
“那样会更颠簸。”
“我知道。”她盯着屏幕，“但我们不能慢下来。”
厉霆琛看了她一眼，对飞行员说：“按她说的做。”
机身开始剧烈晃动。每一次气流冲击都像撞在墙上。苏瑶的手肘抵住膝盖，努力稳住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断跳动的数据流。
终于，屏幕上跳出一个坐标点。
“找到了！”她手指颤抖，“他们还在原位，没有移动。”
厉霆琛立即把坐标传给舰队。同时下令直升机进入最后冲刺阶段。
“十分钟内抵达目标空域。”飞行员报告。
苏瑶长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贴在皮肤上冰凉。她摸了摸胸前的照片，又看了一眼腕上的银色表带。
同样的款式，同样的刻痕。那天她亲手给他们戴上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机身忽然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拽。警报声响起，红色灯光闪烁。
“遭遇强气流！”飞行员用力控制操纵杆，“稳定中……”
苏瑶一把抓住终端，生怕它掉落。屏幕上的坐标还在，但信号强度又开始下降。
她迅速切换到自动追踪模式，设定一旦信号恢复就立即锁定并上传位置。
厉霆琛回头看着她。她正盯着屏幕，眼神坚定，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风更大了。机身倾斜，舷窗外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