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剑贴着地面划出一道弧线，寒气顺着剑身炸开，整片祭坛瞬间结霜。他的右臂已经冻得发黑，冰鳞爬过肩膀，刺进锁骨下方，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玻璃渣。
可他还站着。
剑未落，人未倒。
就在两人力量相抵的瞬间，吴浩左手猛地拍向胸口——那里藏着最后一块规则碎片，是从初代剑尊记忆里抠出来的残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命运线上掰下来的。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碎片上。
“嵌！”
碎片直接扎进沙盘圆盘的裂缝里。
嗡——
整个星海抖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时间本身卡顿了一帧。连吞噬者那只压下来的手都停了半秒，仿佛宇宙忘了继续运转。
沙盘亮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断断续续的微光，而是一圈圈往外扩散的纹路，像是沉睡千年的钟表突然被拧紧发条。那些原本混乱的因果线全部凝固，然后开始重组，排列成某种古老的阵图。
吴浩脑子里轰的一声。
识海炸开了。
无数画面冲进来：雪原上的少年挥剑斩断天柱、冰封王座前的女人抱着一具尸体痛哭、还有他自己，站在一片废墟里，手里握着半截断裂的剑，对面站着另一个“吴浩”，两人一模一样，却拼死相杀。
“够了！”他吼了一声，强行稳住心神。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你终于肯听我说话了。”
那声音很冷，但不带恨意。像是冬天早晨屋檐下坠落的第一滴水。
吴浩瞳孔一缩：“玄冰螭？”
她出现在他的识海边缘，不再是以往那种扭曲虚影，而是完整的少女形态。眉心一点红痣，眼神平静得不像心魔。
“我不是来抢你身体的。”她说，“我是来问你，还想不想赢？”
“你什么意思？”
“共生。”她往前走了一步，“我把力量给你，你不用死，也不用牺牲任何人。代价是你得接受我——不是作为敌人，不是作为工具，是作为你的一部分。”
吴浩愣住。
“你疯了？心魔和宿主共生？这从来没人试过。”
“所以才没人活到最后。”她看着他，“你每次用沙盘，都在消耗自己。救妹妹，挡攻击，改因果……你把自己切成一块块喂给这个世界。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需要这样？”
吴浩没说话。
她继续说：“我不是你的阴影，也不是谁的替身。我是你放弃的那部分自己——不想背负使命的那个你，想放下剑的那个你。如果你愿意让我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扛。”
吴浩喉咙动了动。
他知道这提议有多危险。心魔一旦真正融合，搞不好下一秒他就不是吴浩了。可问题是……
他低头看了眼右手。
冰鳞已经盖住了整条手臂，寒毒正往心脏爬。再撑不了多久。
而且，外面那个吞噬者已经开始重新凝聚力量，黑洞在它掌心成型，周围的空气都被吸得扭曲。
“你有几秒决定。”玄冰螭说，“同意，我就把所有力量交给你。不同意，等你倒下，我会自己夺舍。”
吴浩闭了会儿眼。
然后点头：“行，来吧。”
话音刚落，玄冰螭抬手按在他额头上。
一股冰流冲进识海，不是攻击，更像是……连接。两股意识开始交汇，记忆对穿，情绪共享。吴浩看到了她的过去——她真是初代剑尊的冰灵，为了护主被封进心魔牢笼，千年不得解脱。而她一直等的人，就是他。
“准备好了？”她在意识里问。
“随时。”
就在他们即将完成链接的刹那，一道血线猛地从外界射入识海！
“哥！别信她！”
是吴晨曦。
她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过来，左手割开手腕，鲜血洒在空中，形成一道血色符文。那符文一闪，直接劈在吴浩和玄冰螭之间的连接线上。
咔嚓。
像玻璃裂开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吴浩怒吼。
“我在救你！”吴晨曦脸色惨白，声音发抖，“你以为她是帮你？她是要吞掉你！共生不是合作，是吞噬！等你意识弱下去，她就会接管一切！”
玄冰螭发出一声低吟，身影剧烈晃动。
“你不明白……”她盯着吴晨曦，“我没有恶意……”
“我不需要你有恶意！”吴晨曦咬牙，“我只要他活着，清醒地活着！不是变成什么‘我们’！”
她双手合十，血符再度亮起。
“血契斩断术——给我断！”
轰！
整个识海炸开。
吴浩闷哼一声，脑袋像被铁锤砸中，整个人跪倒在地。玄冰螭的身影在光芒中寸寸碎裂，最后化作一缕寒烟，消散不见。
外界。
晶体剑体猛然震颤。
咔——
一道裂痕从中心蔓延开来。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吴晨曦低头看着手中的剑，手指还在流血，滴在剑身上，瞬间蒸发成白雾。
“不……不要啊……”她喃喃。
下一秒，剑体轰然爆碎，化作无数光点，随风飘散。
她跪下了。
没有支撑，再也站不起来。
而就在这一刻，吞噬者动了。
它原本停滞的动作恢复，手掌狠狠压下。
轰！！！
祭坛中央被砸出一个深坑，冰层崩裂百丈，裂缝一路延伸到星海边缘。恐怖的吸力从中爆发，地面开始塌陷，碎石、残骸、甚至光线都被拽进去。
黑洞。
真正的黑洞出现了。
就在祭坛正中心，直径三丈，边缘泛着幽蓝的光，像一张张开的嘴。
吴浩趴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冰面，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冰魄剑。
他抬头看去。
林逸靠在远处残柱旁，九剑残核贴在胸口，勉强维持一道屏障，挡住了部分吸力。宁红夜抱着昏迷的陈晓琳，退到了祭坛边缘的高台上，两人脸上全是冷汗。
只有吴晨曦，还跪在原地，面前只剩一把空鞘。
“哥……”她嘴唇动了动。
吴浩没应声。
他慢慢把冰魄剑插进地面，借着剑身支撑，一点点站起来。右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冰鳞盖住了半边脸，呼吸越来越重。
但他还是站直了。
黑洞越转越快，吸力强得连空间都在变形。
吴浩盯着它，忽然笑了下。
“你说你是规则之外的东西？”
他抬起还能动的左臂，指向黑洞。
“那你认不认识这个？”
话音落下，沙盘圆盘在他背后缓缓旋转，最后一块碎片已经融合，纹路完整。虽然心魔被斩断，但某种权限悄然解锁——【心魔共生】四个字在盘底一闪而逝。
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但现在，他顾不上了。
黑洞扑来。
吴浩握紧冰魄剑，脚下的冰面寸寸粉碎。
林逸大喊：“吴浩！撑住！”
宁红夜抱紧陈晓琳，往后又退了半步。
吴晨曦抬起头，眼里全是泪。
吴浩站在黑洞边缘，剑尖朝天。
风卷起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他往前踏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