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泼开的墨汁,将粮道必经的鹰嘴谷染得伸手不见五指。
谷两侧的山壁上,鲁军士兵屏住呼吸,身体贴在冰冷的岩石上,指尖攥着改良连弩的扳机,指节泛白。
石砚半蹲在一块巨石后,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干燥的泥土里,洇出一小片深色。
他抬手擦了擦汗,目光死死盯着谷口的阴影,耳边只有风穿过山谷的呜咽声,还有远处粮车轱辘的轻微响动——那是引诱楚军的诱饵。
“将军,楚军来了!”身边的斥候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紧张。
石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谷口出现了一队黑影,人数约莫两千,步伐急促,铠甲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为首的楚军将领手持青铜剑,不时左右张望,显然有些警惕,却还是顺着粮道的方向,一步步走进了伏击圈。
石砚的心跳骤然加快,掌心沁出冷汗。他按捺住冲动,直到楚军全部进入山谷,尾部的士兵也越过了谷口的标记,才猛地举起手臂,向下一挥。
“放!”
一声令下,谷两侧的投石机瞬间启动,粗壮的木臂带着风声甩出,巨大的石弹砸向楚军阵营。“轰隆”声响震耳欲聋,石弹落地后碎裂开来,碎石四溅,楚军士兵惨叫着被砸倒,阵型瞬间大乱。
紧接着,改良连弩齐发,玄铁箭头带着破空声,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穿透楚军的青铜铠甲,直入皮肉。楚军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成片倒下,鲜血顺着石板路流淌,在夜色中泛着暗红的光。
“有埋伏!快反击!”楚军将领怒吼着,试图整顿阵型,却被一支飞来的玄铁弩箭射中肩膀,青铜剑“哐当”落地。
石砚站起身,拔出腰间的玄铁剑,高声下令:“弟兄们,冲下去!莫让一个楚军跑了!”
鲁军士兵们从山壁后跃出,手持复合玄铁矛,向着混乱的楚军冲去。
玄铁兵器撞上青铜铠甲,“咔嚓”声不绝于耳,楚军的防御在鲁军的攻势下不堪一击,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填满了整个山谷。
曹复收到红色信号弹时,正率军在十里外待命。红色的烟雾在夜空中炸开,格外醒目。他立刻翻身上马,鲁公剑在腰间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全军加速,增援鹰嘴谷!”
马蹄声急促地敲打着地面,卷起阵阵尘土。曹复骑在最前面,耳边风声呼啸,心里却异常平静。
他想起现代军事教材里的伏击战术,石砚布置的“诱敌深入、首尾夹击”,正是借鉴了其中的精髓,而改良连弩和投石机的配合,更是这场伏击的关键。
“安国君,玄铁连弩果然厉害!”身边的叔方高声喊道,语气带着兴奋,“楚军的青铜甲根本挡不住,咱们的伤亡肯定极小!”
曹复点头,指尖摩挲着马鞍上的玄铁饰件。这改良连弩不仅射程远,穿透力强,还能连发三箭,正是他根据现代弩箭原理改良的,没想到在这场伏击战中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
赶到鹰嘴谷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谷内火光冲天,鲁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地上躺满了楚军的尸体,还有不少被俘的楚军士兵,双手被绳索捆绑,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
石砚快步迎上来,脸上带着疲惫,却难掩兴奋:“安国君,楚军两千人马,除了少数突围,其余要么被歼,要么被俘,咱们只伤亡了不到百人!”
曹复翻身下马,走到一具楚军尸体旁,捡起对方掉落的青铜剑。剑身已经弯曲,刃口卷了边,和鲁军的玄铁剑形成鲜明对比。他随手将青铜剑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有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曹复问道,目光扫过战场。
石砚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安国君,这是从楚军将领身上搜出来的,上面的纹路很奇怪,不像楚国常见的样式。”
曹复接过玉佩,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玉佩是白玉质地,上面刻着一道扭曲的蛇形纹路,纹路边缘打磨得并不光滑,像是仓促雕刻而成。他指尖摩挲着纹路,心里泛起一丝疑惑——这纹路,和之前在滕国粮库发现的、景阳部下遗留的木牌上的标记,有几分相似。
“把被俘的楚军将领带过来。”曹复沉声道。
很快,一名被五花大绑的楚军将领被押了过来。他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脸色苍白,却梗着脖子,眼神倔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我嘴里问出半个字!”
曹复举起玉佩,递到他眼前:“这玉佩是你的?上面的纹路是什么意思?”
楚军将领看到玉佩,瞳孔骤然收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掩饰过去:“不过是块普通玉佩,哪有什么意思!”
曹复盯着他的眼睛,指尖微微用力,玉佩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普通玉佩?那为何你的部下木牌上,也有相似的标记?”
楚军将领脸色更加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不再说话。曹复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挥手示意士兵将其押下去:“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
清理战场时,曹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楚军携带的粮草极少,而且兵器装备参差不齐,除了少数将领使用青铜剑,普通士兵的兵器甚至有不少是石斧和木矛。
“这不像楚国的正规军。”石砚皱着眉头,“楚军向来装备精良,怎么会用这么简陋的兵器?”
曹复蹲下身,捡起一把楚军士兵的木矛,矛尖已经开裂,上面还沾着泥土。
他指尖捻了捻矛尖的木屑,心里嘀咕:景阳明明率领三万楚军进驻宋国南部,怎么派来偷袭的却是这样一支乌合之众?难道是故意示弱,还是另有图谋?
他站起身,看向山谷外的夜色。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远处的村落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曹复扯了片路边的野草,在手里慢慢搓碎,苦涩的汁液沾着掌心的汗。
“石砚,你带一队人,沿着楚军突围的方向追查,看看他们往哪里去了。”曹复下令,“注意隐蔽,不要打草惊蛇。”
“诺!”石砚领命,立刻挑选了一队精锐士兵,消失在夜色中。
曹复转身走向被俘的楚军士兵,他们蹲在地上,一个个面如死灰。他走到一个年轻的士兵面前,对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嘴唇干裂,眼神里满是恐惧。
“你们是楚军的正规军吗?”曹复轻声问道。
年轻士兵身体一颤,抬起头,看了看曹复,又快速低下头:“我……我们是临时征召的,不是正规军。”
“临时征召?”曹复挑眉,“景阳的三万楚军在哪里?”
年轻士兵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将军只让我们来偷袭粮道,说事成之后有赏,没想到……”
曹复不再追问,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景阳派这支乌合之众来偷袭,恐怕不是为了真的截断粮道,而是想试探鲁军的实力,或者是为了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块木牌:“安国君,在楚军将领的行囊里发现了这个!”
曹复接过木牌,上面刻着和玉佩上相似的蛇形纹路,还有几个模糊的楚文字符。他看不懂楚文,却能感觉到这木牌和玉佩之间一定有关联。
“把木牌收好,带回大营。”曹复下令,“另外,让工匠们检查一下楚军的兵器,看看有没有其他疑点。”
夜色渐深,鹰嘴谷的火光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的火把在晃动。曹复站在谷口,望着远处的星空,指尖摩挲着那块玉佩。蛇形纹路的触感在掌心残留,像一个难解的谜团。
他知道,景阳的阴谋远不止伪装劫掠那么简单,这蛇形标记的背后,或许藏着更大的秘密。而那三万楚军的真正动向,更是让他心里不安。
身边的士兵们正在收拾战场,脚步声、兵器碰撞声渐渐平息。曹复翻身上马,鲁公剑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他勒住马缰,回头看了一眼鹰嘴谷,然后调转马头,向着大营的方向驶去。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渐行渐远,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还有那块被丢弃在地上的楚军青铜剑,在月光下泛着暗淡的光。